清朝的康熙皇帝刚登基的时候,年岁尚轻,不少地方官欺他年幼稚嫩,肆意妄为,趁机大发民财。
登州府有个负责征收皇粮国税的粮道,名叫福渊,他也不甘落后,利用秋季征粮的时机大揽其财。朝廷将登州府征粮的数额下达到他这里后,他大笔一挥,以防虫耗、鼠耗、雀耗、运耗等名目,将定额数私自翻了一番,这多出来的一番自然就落入他的手中。同理,下面负责收粮的粮长们也效仿上司,雁过拔毛,层层加码,你加一斗我加八升的,最后到了老百姓头上,每石库粮的实征数已经达到了两石八斗八。这样一来,登州府的老百姓苦不堪言,怨声载道。后来,有个不肯同流合污的刚直官员,同情登州百姓之苦,秘密写了一个奏折呈给康熙,告了御状。
康熙皇帝虽然年少,却深知官员腐败乃祸国之渊,看到这个奏折后,龙颜大怒,传旨召登州粮道福渊火速进京见驾。
福渊接到圣旨,吓得他七魂去了六魂,瘫在当地死活爬不起来了。本来像他这种地方官员,能进京见驾是天大的福分,可是他心中有鬼,知道这次进京凶多吉少,轻则丢官,重则脖子上的脑袋难保。可是逃又逃不了,万般无奈,他只好带足银票,凄凄惶惶地奔赴京城。
带银票干什么?打通关节呀!现在的路只有一条:请中堂大人鳌拜为自己撑腰,或许才能化险为夷,度过这一劫。
其时,因康熙年少,先帝退位时,指令以太子少保鳌拜为首的几名朝中老臣辅佐康熙打理朝政。鳌拜受先帝所托,加上手握兵权,官居中堂,在当时权倾朝野,众臣无不巴结,就连羽翼未丰的康熙都怵他三分,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他自己这个皇帝也做不成了。
福渊到达京城后,不敢耽搁,立刻到鳌拜府上求见。他深知自己这一次命悬一线,是死是活全着落在对方手上了,见面之后,也不敢保留,将身上所带银票一古脑儿全掏出来,跪在地上哀求道:“此次鳌大人若能相助,以后定当重报,鳌大人叫福某死,福某绝不敢活!”
鳌拜看看银票上的数目,哈哈大笑道:“福大人言重了,既然福大人有事,我自不能袖手旁观。”他话锋一转,“不过……”
福渊的心里“咯登”一下子,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以为他是嫌钱少,赶紧叩首道:“鳌大人请放心,小人在老家还有几处房产土地,容我回去……”
鳌拜摆摆手,“我是说皇上对此事很是重视,你若想活命,须得以我所说,明日上朝之后,必须如此如此从容应对,方可保你性命无忧。”当即,他对福渊面授机宜。
福渊听完后,将信将疑,“这样能行吗?”
鳌拜自负地狂笑两声,牛眼一瞪,老气横秋地反问道:“你是信不过我鳌少保吗?”
福渊心中一寒,赶紧垂首道:“小人不敢。”心里却仍是怦怦打鼓,忐忑难安。
第二日,康熙命福源进殿。福渊上殿之后,扑通跪下,心里虽说有鳌拜打下的保票,仍是紧张得全身哆嗦,汗流浃背。
康熙厉声问道:“福渊,你告诉朕,登州府今年粮食实征多少?进库数又是多少?”
福渊马上听出来了:皇上肯定已经掌握了实情。吓得他牙齿打战,半晌不敢答话,生怕一句话答错脑袋就得搬家。他求救地望向站在附近的鳌拜。鳌拜冲他微一点头。福渊咬咬牙,这才道:“回皇上……”事到如今,他也豁出去了,就按照鳌少保昨天晚上的吩咐,毫不隐瞒,将库粮的实征数与入库数如实做了回答。
康熙看他直认不讳,倒有些奇怪,质问道:“为何实征数比入库数多出近两倍?”
福渊竭力镇定,答道:“回皇上,没有办法,今年的鼠患特别严重,仓鼠猖獗,库粮鼠耗数目惊人。”
康熙闻听,冷冷一笑,“鼠耗?是仓鼠还是你们这些硕鼠?”
福渊额上冷汗直流,他也不敢伸手去擦,装作没听明白皇上话里的意思,答道:“是仓鼠,现在这些仓鼠都吃成硕鼠了。”
康熙一拍龙案,怒斥道:“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都是你们这些官仓硕鼠,为中饱私囊,胆大妄为,败坏我大清朝的清誉,不杀难对登州百姓、天下百姓交待。来人!”
福渊不由魂飞魄散,伏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皇上饶命……”
就在此时,鳌拜干咳一声,大声奏道:“皇上且慢。”
康熙不满地看看鳌拜,脸色缓和下来,和颜悦色问:“鳌中堂有什么事情?”
鳌拜指一指瘫在地上的福源,说:“皇上,福大人所言不虚,据臣所知,今年鼠患确实特别严重。”说着,他从怀内掏出几张奏折,表情痛心疾首:“说来此事都怪我,这些都是最近各地送来报告闹鼠灾的奏折,我怕皇上您为这些小事烦扰分心,所以私自扣下了。现在听福大人这么一说,没想到鼠患竟严重如斯,唉!看来是老臣我失察了。”
康熙不由暗皱眉头,他心如电转,知道鳌拜定是吃了福源的好处,这才弄些假奏折来替他说话。他脸上不动声色,道:“鳌大人不必自责,这鼠患之事,还须查明后再定。”
鳌拜见他言语间摆明还是不信,一使眼色,他的同党心领神会,又有数人站出来,纷纷启奏道:“皇上,此事千真万确,臣等亲见鼠患严重,臣等的家中也是老鼠横行成灾。”
鳌拜步步紧逼,鼓着牛眼盯着康熙道:“皇上,你现在终该信了吧?”
大殿上的空气有些紧张,康熙权衡一下形势,看来今日鳌拜一定要为福渊开脱,自己若再坚持势必与他闹翻,此时自己羽翼未丰,还不宜与对方翻脸,且退让一下,给他个面子吧,当即哈哈一笑:“怪不得呢,昨天我还看见宫中御猫叼了一只老鼠,看来这鼠患是闹到宫里来了。”
满殿大臣都是一怔,知道皇上向鳌拜让步了,赶紧随声附和道是。鳌拜环顾左右,脸上得意洋洋。瘫在地上的福渊心头一松,知道化险为夷了,这才敢擦擦脑门上的冷汗,忽然觉着胯下凉飕飕的,竟是刚才吓得小便失禁。
康熙心头恨极,他看着满脸狂喜的福源,就这么放过他心里着实不甘,突然间玩心大起,强忍住笑,道:“福大人,你起来吧,虽说是鼠患所至,但你身为粮道,有责任灭鼠除患,何以竟让仓鼠成灾?朕今日就割去你登州粮道之职,封你为猫王,统领群猫,负责天下灭鼠之事,务必捕尽天下硕鼠!”
“猫王?”福渊一听,哭笑不得,一张脸顿时像给人揍了几拳似的,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就这副苦丧模样,还得趴在地上连连磕头谢主隆恩,山呼万岁。从地上爬起来后,“猫王”扭扭捏捏,满脸尴尬,不敢接别人的目光。大殿内窃笑声响成一片,偏有那不识时务的,一本正经地上前恭喜:“恭喜福大人、贺喜福大人,福大人好福气,因祸得福,也封王封侯了。”“猫王”满脸通红,恨不得地上有道缝能钻进去。
康熙真事似的,又道:“既是猫王,手下岂能无兵无将?朕就赐你御猫一对,用以捉尽仓中硕鼠。还有,以后若鼠患不除,朕可要拿你试问。”
福渊只得再次磕头谢恩。
康熙看了一眼满面骄横的鳌拜,又看看嘻嘻哈哈的众臣,面色陡寒:“传旨下去,各地全力灭鼠,若再有以鼠耗为名滥加滥收皇粮的,朕绝不轻饶!”
当即,康熙命人到后宫捉来一对御猫,福渊恭恭敬敬接过。那猫认生呀,可不认他这个钦封的猫王,在福渊怀里又是挠又是抓,挠得福大人脸上、胳膊上一道道的血丝。这可是御赐的宝贝,福渊不敢造此,心里虽然恨不得摔死这长尾畜生,可还得笑脸呵护,左一只右一只,跟抱祖宗牌位似的,小心翼翼退出了宫。福渊出得宫来,禁不住仰天呼了口长气,百感交集,不知是该大哭还是该大笑。此行虽说是丢了官,不过好歹保住了性命,算是死里逃生,心里的欢喜毕竟多过了失落。
福粮道被皇上封为“猫王”的事不久就天下尽知,成为大家笑谈的同时,众官吏特别是众粮道心里也不免惴惴,人人自危,再也不敢在“鼠耗”上做文章。至于雀耗、虫耗啥的,也跟着降了下来,因为有福粮道做榜样,大家生怕哪天皇上一个高兴,也封自己个“鸟王”“虫王”啥的,那可够光宗耀祖的了。如此一来,天下百姓的粮赋一时竟减了许多。
几年后,康熙羽翼渐丰,设计除掉了大奸臣鳌拜,鳌拜的党羽也下狱的下狱、砍头的砍头。有一天,康熙心血来潮,想起了当年逃过性命的“猫王”福渊,就差侍卫赶到登州府查查这个鳌拜的余党如今何为。
侍卫赶到登州后,经多方打听,在僻静处找到了一个不大的庭院。一进门,侍卫吃了一惊,只见庭前廊下、窗台房檐,到处是猫,或大或小,或黑或白,不下百只之多。
听见有人进院,房门一响,从屋里出来一个红光满面的老头,双肩上各趴一只肥猫,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猫王”福渊。他双肩上的那两只猫,也正是当日康熙所赐的御猫。见到福渊出来,院中众猫蜂拥而上,围着他上窜下跳,亲热无比。福渊一声轻喝:“去!”众猫甚是听话,快速散开。福渊又对肩上双猫道:“福气、福财,来客人了,下去!”两只御猫“喵”了一声,不情愿地跳了下去,懒洋洋地走开了。
福渊脸上神采飞扬,俨然猫中之王!
侍卫见状,没有难为福渊,回报康熙后,康熙很是感叹,也不再追究其往日罪过。后来,他御笔亲书“猫王”二字,令人做成金字匾额,送到登州,挂到了福渊的宅门之上。从此,登州府就多了一处“猫王”宅,后来,就有了这条“猫王”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