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伴君如伴虎,也难舍皇权富贵。老奸巨猾的史丞相千算万算,可算到他会——
一个突然出现的玉玺
这不,又到了史弥远每年一度庆寿的日子。寿宴上诸大臣纷纷献礼,皇上也亲自到场,让他挣足了面子。这一晚回到家里,管家史财突然走近史弥远,神秘地说:“相爷,今天收到一份特别的礼物,不知您敢不敢收下?”
史弥远有些乐了,只要有人送,天下还没有他不敢收的礼物。来到内室,史财拿出一个大红的盒子,边打开边道:“就是这件礼物,我不敢录进礼品单,只等相爷定夺。”
只见木制的盒子里,铺着一张黄色的锦缎,里面放着一枚大约四寸方圆的玉玺。玉玺的一角已缺,还用黄金补上,正面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篆字,史弥远不由心中一惊:“传国玉玺?”
相传“传国玉玺”取材于“和氏璧”。秦始皇统一天下后,令咸阳玉工王孙寿将和氏璧精研细磨,雕琢为玺,又命李斯篆书“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以作为皇权之信物。历代帝王皆以得此玺为符应,视为正统的皇权象征。西汉末年王莽篡权,玺藏于太后处,王莽遣其弟王舜来索,太后怒而掷玺于地,破其一角,只好以黄金修补。后江山几度易主,“传国玉玺”也被抢去夺来,但宋靖康元年金兵破汴梁时,徽钦二帝被掠,“传国玉玺”被大金国掠走。
谁也没料到,“传国玉玺”会在这个时候,被人当礼物送到丞相府中。一般人要真拾到这个玉玺,交到皇宫里,就算不升官至少也能得到无数的赏赐;可这人却不送进宫,偏偏送进丞相府里,看来内中有深意啊。
史弥远急忙查是谁送的,盒上并未写字,这礼物似乎就是凭空出现的。好个史弥远,脑子一转,立即对史财说:“不行,这事不能拖,等到明天的话,也许要出大事了。马上备轿进宫面见皇上。”虽然现在一揽朝纲,天下的事全是自己说了算,但撤掉皇帝自己来干,给他史弥远几个胆子也是不敢的。他现在只是担心有人给他下套,万一天亮后,有人先举报,皇上派人从他家中查出传国玉玺,那史家九族就算是完了。
理宗刚要入睡,就听到史弥远有急事要见,急忙出来接见。当看到这枚玉玺后,理宗也吓了一跳,可拿来看了一阵,笑道:“丞相受惊了,这个玉玺好像是假的啊。”
史弥远急忙说:“皇上龙目果然不同凡响,微臣真吓坏了。这一定是有人想算计微臣,只请皇上为微臣作主。”其实他自己也看出这玉玺是假的,不过就算是假的,藏在家里也是谋反大罪,他哪里敢留下来?
理宗哈哈一笑,说:“你既然连夜交给朕,已经表明你的忠心了。好好回去睡吧,至于是谁想陷害你,今晚你进宫的事,你不说我也不说,他自然会慢慢露出本来面目的。”
史弥远“噗”地跪了下来,叫道:“谢皇上如此相信微臣。”
一个隐藏很深的亲信
第二天上朝时,史弥远一直在等有人上奏这事,可一直到退朝,也没有人谈及,看来这人还真耐得住性子。可一连过了几天,仍是没有人提及,史弥远和皇上都有点感到意外。
这天退朝后,理宗突然宣史弥远晋见,说:“依朕看,此人一直未上奏,也许并不是想陷害你,而是想真的助你登上天子之位吧。他必是你的亲信,之所以不敢表明身份,可能是想先看看你的反应。”
史弥远大骇,急忙跪下说:“微臣对皇上一直忠心耿耿,请皇上明察。”
理宗笑道:“朕当然相信你,只是有这样的人在朝中,是爱卿的祸患,也是朕的祸患啊,你得将他寻出来。这颗假玉玺你仍然拿回去,此人若知你仍收藏着这枚玉玺,一定认为你有叛逆之心,到时候必会露面。”
史弥远吓了一跳,将这样一颗玉玺藏匿在家里,这个罪可就大了,他一下子不知怎么说才好。
理宗看出了他的心思,笑道:“这是朕叫你拿的,又不是你私自藏匿,不过虽然是假的,你也得替朕好好保管才是。而且,这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史弥远点点头,将这颗玉玺带回到府里,他怕府里的其他人看到玉玺后惹出是非来,就将玉玺藏在自己的床头,此事他也没跟任何人说起,只是独自在屋时,他才打开盒子,拿出里面的玉玺来欣赏。
这玉玺虽然是假的,但的确也是做工精美,抚摸着它,史弥远心里也不由一阵感叹:他何尝不想当真正的皇上,但他也知道,虽然他现在在朝里能够为所欲为,可如果真的要夺取赵家的江山,实在是太冒险了。
可是,如何才能让那个送玺之人不显山不露水地自己现身呢?这无异于大海捞针啊。史弥远绞尽脑汁,想了数天,终于想出了一个法子,决定先从自己的亲信入手,毕竟,最有可能希望自己举事的人,就是追随自己的亲信了。
次日,史弥远找了一个理由,在府里宴请那些亲信,又将装玉玺的盒子放在大堂前供奉祖宗的位子上。观察良久后,有
一个人的举动,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人叫朱坚,是史弥远的弟子,可以说是他一手提拔的,现在朝中有相当的地位,平时忠心耿耿。史弥远发现,朱坚这一晚好几次走过大厅时,眼睛都不由自主地向那盒子瞟上一眼。
这自然逃不过史弥远的眼睛,他知道,别人并不知道盒子里装的是什么,所以根本不会在意,只有心知肚明的人,才会如此留心的。看来,送玺之人,有可能是朱坚。
当晚,史弥远就来到了皇宫,向理宗奏明。理宗一怔,说:“如此叛逆之人,你一定要核实了交给朕。只不过此事丞相切莫张扬,只需悄悄将他骗进宫来,让朕在宫里将他秘密处置就是。说出去,对丞相、对朕都非好事。”
过了几日,史弥远找了一个机会,将朱坚约到府中。他仍将那个盒子放在供台前,朱坚走进来时,仍旧看着那盒子,若有所思的样子。史弥远就问:“你是不是对老夫在供台上放一个大红盒子感到奇怪?”
朱坚笑了笑,说:“相爷这样做,自然有深意,学生哪敢妄加猜测啊。”
史弥远哈哈一笑,说:“那可是老夫的志向呢,只要你紧随老夫,前途不可限量啊。”听相爷这话,朱坚脸上露出了喜色。两人煮酒当茶,酒酣耳热之际,史弥远喝退左右,捧过盒子对朱坚说:“老夫这次准备做一件大事,事关身家性命。现在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了,所以让你来共同商议。”
朱坚大喜,急忙问道:“相爷真的要举事?”
史弥远点了点头,拿起手中的盒子一晃,笑道:“你既然已经提示了我,岂能辜负你一片心。”
朱坚这才笑道:“相爷果然不同凡响,东西是我送的,我就是想看看相爷的态度,只要相爷吩咐,学生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朱坚亲口承认了,史弥远就骗说打算向皇上举荐朱坚,控权后再计划举事,并当晚就要带着朱坚进到宫里。朱坚哪知是计,兴冲冲地跟着,谁知刚见到皇上,还没说上一句话,就被捕了。
一个咎由自取的结局
第二天上朝前,史弥远悄悄将玉玺还给了皇上。理宗临退朝时,才对大家说,已经派朱坚秘密出京,去办一件大事。只有史弥远知道,朱坚真正去了哪里。
皇上看史弥远脸色不佳,不由关切地问道:“丞相是不是近段时间太操劳了,身子不舒服?”
史弥远有些头晕,就点了点头。这些天为了解决朱坚的事,他的确也费了些心机,真的感到身子有些不适了。
谁知这天回到府中,还没下轿,史弥远就感到胸口一紧,刚张开嘴,一口鲜血就吐了出来。
史弥远病倒了,一连几天滴水不进,请了好多大夫来看,都查不出病因,病越来越重,眼看就不行了。皇上体恤,亲自带大夫到府中看望。
理宗喝退左右,独留随行而来的大夫,这才问史弥远:“丞相也许就要走了,只不知还有什么未了之事?”史弥远摇了摇头,理宗笑道:“朕的皇位是你替朕争来的,朕还得谢谢你,所以也想让你死个明白。”说罢朝身边的大夫一点头。
那名大夫剥下贴在脸上的胡子,史弥远一看,却是朱坚,不由一惊,叫道:“你——”
朱坚笑道:“相爷你有所不知,那枚假玉玺,其实是我代皇上送你的,本是想测你有否谋反之心,你没上当,又把玉玺送了回来;只不过第二次皇上再把玉玺还给你时,涂上了剧毒药,你早就中毒了。皇上猜得没错,虽然你不敢夺君位,那是知道没有可能,但是私下里,也会想一想的,肯定常常拿出这玉玺来抚摸一阵。后又有意让你看出我是送玺之人,但又偏偏不明说,就是想让玉玺在你手里多呆几天。当我确信你已经中毒没救了,这才让你将我和玉玺送进宫中。”
理宗也是一笑,说:“当了这些年的空架子皇上,现在终于可以做一件朕自己想做的事了。”
史弥远只觉得胸口如被堵了一般,突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脖子往旁一歪,再也没有醒来。
绍定六年(公元1233年),专制多年的权臣史弥远病死,理宗追封他为卫王,谥忠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