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在方城的东郊巷口开有一家相骨馆。摸骨先生姓张,年届花甲,人称“神手张”,搭手一摸,便能把前来相骨者的祸福吉凶说得头头是道。但这日傍晚,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双目皆盲的黑衣男子却和他唱起对台戏,直接将摸骨卦摊摆在了相骨馆的街对面。
最先注意到黑衣盲男子的,是相骨馆打杂的伙计小六子。
小六子是“神手张”12年前从野地里捡来的。捡到他时,人饿得骨瘦如柴,还长了一身恶臭的癞病。经调理,一条腿已迈进鬼门关六子又活转了过来。
胆敢在“神手张”门前显摆手艺,这不是班门弄斧吗。小六子咕哝了声“不知好歹”,奔上前甩掉鞋子,伸出了臭烘烘的脚丫子:“喂,你给摸摸,看看将来能不能升官发财?”
盲男子探出两根手指,捏住了小六子的脚踝。小六子登时惊得心尖一哆嗦:对方的右手疤痕累累,像是被石头铁钎击打过,只剩下大拇指和两根半截指头!而看似蜻蜓点水般一触,盲男子便道出一句偈语:“雀喙虽小能得食,衣食丰隆人不及。”
小六子一听,顾不上穿鞋,撒丫子就往相骨馆跑:“师傅,门外来了个高人,瞎子。就两根指头,竟摸出我是雀骨。啧啧,真厉害!”
此时,“神手张”正给一个年轻书生摸骨。这书生生要进京赶考,想测一下此行能否得遂人愿。“神手张”细细摸过他的颧骨、将军骨和日角骨,拈须点头道:“聪明伶俐须定心,蟾宫未来可折桂。好骨格。恭喜公子,此行定能高中三甲。”说话间,小六子进来了。当着顾客的面扬别人威风,你脑瓜被驴踢了吧?“神手张”大为不快。小六子情知失言,紧忙闭嘴。年轻书生也觉好奇,起身直奔盲男子去了。
“神手张”和小六子随后跟出,只见书生弯腰捡起一块小石子,许是充当银两递给盲男子,接着伸出了手。盲男子探出那双残手摸了摸,不知给出了什么说法,竟惹得书生恼羞成怒,飞脚踹翻了卦摊。
“公子,他怎么说?”“神手张”追上,拱手问。
“他说我有血光之灾,让我马上回家。还说就算我侥幸躲过死劫,也会名落孙山。你听听,这是人话吗?” 书生骂道。
“神手张”稍作思忖,拍拍书生的肩劝他消消火。其实,这一触之下,“神手张”放了心:我没摸错,书生是豹骨之相,此生虽不聚财,但官运正旺。那盲男子连银子和石头都摸不出,又怎会摸骨断命?明摆着,这是个胡诌八扯的江湖骗子。一念及此,“神手张”冲小六子招招手,附耳一通嘀咕。小六子乐得手舞足蹈,屁颠屁颠跑远。
不大功夫,小六子又站在了盲男子面前,拿捏着沙哑动静请他给相骨。盲男子搭腕触摸,冷不丁抬起头,那双根本没有眼球的眼窝里忽地掠过一丝冷光:“命宫阴暗,官杀混杂,凶不可测!”
小六子听罢,再次像那个书生一样将卦摊砸了个稀巴烂:“你还真是瞎!刚才你还夸我衣食丰隆呢,眨眼就成了大凶大灾!滚!”
次日清晨,相骨馆刚开门,“神手张”便瞅见盲男子又早早竖起了卦幌。他走上前,正欲讥讽几句,一队官差如狼似虎般冲来。有个官差走得急,径自从盲男子的腿上踏了过去。
“张先生,我们打个赌如何?”盲男子竟似什么都看到一般说道,“适才过的是官差吧?就赌他们干什么去。”
时逢乱世,盗匪流寇横行,官差倾巢出动,不用算也知是办案抓人。念及此,“神手张”问:“怎么个赌法?”
盲男子回道:“你若输了,请关掉相骨馆,尽快离开方城。”
九天玄女的天书《金篆玉函》我烂熟于心,十算九准,怎会输给你个瞎子?“神手张”冷哼:“如你输了呢?”
盲男子如同洞窥了“神手张”的心思,郑重说道:“你十算九准,我十算十准,绝不会输。请。”
“我赌他们去抓人。”“神手张”说。
“我也料定他们是去缉凶。”盲男子顿了顿,低声补充道,“要缉拿的凶手,是你的伙计。另外,我再白送你一卦,今夜初更,你将大难临头!”
“一派胡言。”“神手张”哪里肯信,扔下句话回了相骨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