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景一直在那里,是人的心打不开。有些事,相信,才会看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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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阿蓉分别三年后,她突然联系我,邀请我去大理。说她在那开了一个小客栈。坐飞机,转汽车,来到那座客栈前时,我该用什么词形容我的感受呢?只能用异想天开。
这样的生活是我梦寐以求的,我只敢想想,阿蓉却实现了它。
客栈在一个大理民居老院落里,天那么幽蓝,院子里大棵的芭蕉树和榕树,灿烂的小雏菊开满墙角,咖啡座是露天的,抬眼可以看到苍山顶上的雪。一只腊肠狗慵懒地在树脚晒太阳。这样的画面无数次出现在我的梦中。
阿蓉热情地欢迎我。身边是她的至爱、影响她一生的男人刘凡。他们的眼神在空气中温柔地拥抱。
阿蓉给我讲了一个故事,有关梦想和爱的故事。
那时她还在武汉,有段时间脸色极差,心情也不好,身体不舒服想调理一下。偶然在街道拐角,遇到了刘凡的中药店。看他熟练地拉开一个个小屉,黄芪、当归、丹参、川穹、茯苓、红花,一点点地称,用纸包好。阿蓉问:不闷吗?他头也没抬:我喜欢安静。
阿蓉隔三五天来取一次药,每次都小坐一会,同刘凡聊聊。她喜欢听中药典故,喜欢刘凡说用黑豆煮水是最好的美容汤。刘凡打开了她世界的另一扇窗,一扇有关心灵的窗。
生活中,刘凡是一个八岁孩子的父亲,离婚两年。他的梦想是开一家中药店,他从医院辞职单干,不是容易的事,可他去做了。这是个按梦想来组织现实的男人,安静但从不妥协。
而阿蓉,有很多问题一筹莫展,找不到原因。
有一次,刘凡提到要去北京。那个他很敬重的老中医要办讲座,他要去一睹大师风采。阿蓉正好要去北京出差,于是结伴。路上,刘凡都在讲中医调理的事,阿蓉听得津津有味,焦虑也一扫而空。
阿蓉要求一起去听讲座。第二天,在北京大学一个古老的会堂,四壁笼着树木,绿意葱茏,老中医长须飘飘,慢条斯理。中间有个环节是让大家去摸他的脉搏,阿蓉试了一下,他的脉搏居然像皮球一样有弹性,有力度。而她的脉搏却很微弱,典型的血气不足。刘凡看她紧张,笑说,没事的,调理一下就好了。那次,阿蓉记住了刘凡温和的微笑。
她还记得那个月夜的北京老胡同,南锣鼓巷,他们慢慢地走,月华如水,老胡同沉睡了千年,听得见细碎的脚步声。年华老去、天荒地老,这些词都冒在了阿蓉的脑海里。回到住处,阿蓉睡不着,披衣到楼下院子,没想到又碰到刘凡。刘凡很少见地在抽烟。月夜下的男人,姿态优美,温润如玉,阿蓉心动了一下。
刘凡说过,一动不如一静。阿蓉从北京回来后,变化很大,由内而外。每天炖黑豆水喝,吃坚果,月经期用川穹黄芪熟地炖乌鸡汤喝,睡前用热水泡脚,敲打胆经。两个月后,她去刘凡店里。刘凡抬头看了一眼说,气色不错。她笑了:你的功劳。
2
刘凡的生意不错,阿蓉鼓励他开分店。他说,做到极至便好,我只有梦想却没有野心。
阿蓉几乎在那一刻爱上了刘凡。而刘凡只对阿蓉说了一句话:其实你的世界很大,但你太小心太恐惧。
阿蓉自己都没想到。几个月后,她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秋天休假,她去了趟大理,就爱上了这个地方。吹着洱海的风,看着苍山的雪,大理的阳光让人有了突围感。阿蓉用“突围感”来形容当时的心情。
阿蓉动了心,想搬到大理定居。仅仅只是热爱。这是最简单的理由,“人是要跟着心走的,这样才不别扭。”这是刘凡对她说过的话。她在设计院多年,也算混得有头有脸,到大理,等于一切从头再来。大家都说她头脑发热。可阿蓉自有想法:自己可以边开店边做事,大理那种地方,是可以给她灵感的。
她给了自己三个月时间,如果三个月之间想法有变动,就放弃。三个月,她每时每刻都在想着大理,想着苍山顶上那一壶清泉泡的茶,想着自己设计的客栈里可以看到阳光照在雪白的床单上,窗外有小花的香。
她忍不住把想法跟刘凡说了,刘凡鼓励:想到就去做吧,大活人,还怕没活路?
她艰难地说服父母,把两套房子出租了一套,卖了一套,作为去大理的启动基金。
三个月后,阿蓉辞职,奔赴大理租下了一间老民居,动手设计了这间客栈。
她在院子里弄了个凉棚,旧桌子铺上大理花布,陶瓷罐里插上野花,靠垫用土布亲手缝,根本不用花钱,这样的咖啡座独一无二。房间除了把窗户改成落地的,没作任何改动,阳光和花花草草、玫红色手工刺绣的枕套会让来人惊呼,效果就达到了。挂着便宜的绵纸灯笼,客栈的晚上星星点点。她的客栈被人评为来了就不想走的地方。
静下来后,她却那么思念刘凡,她受他影响那么深。她想起他时,会心惊。
6月,她回了趟武汉,一下飞机,就去刘凡那儿。进店时,刘凡低着头理中药,她靠在门边闭上眼睛闻药香。站了半分钟,刘凡抬头,他们相视而笑。阿蓉倚着门框,轻轻说,跟我去大理吧。
她的眼神不容置疑。这段时间,阿蓉变化很大。她做事不再瞻前顾后,想到就一定要去做,比如一定要回来对刘凡说这句话。
刘凡看看阿蓉的眼:我有孩子,你知道的,我配不上你。阿蓉说:孩子一起带。我们在一起。简洁,掷地有声。刘凡眼睛有些湿润。眼前这个女人,第一天来他药店里颓败、脆弱、不快乐,一步步走来,像花一样绽放,他是欣喜的。只是他不能,她还有更好的未来。
阿蓉固执地说,关几天门,孩子托给我妈。跟我去趟大理再决定。不行,你就回。这次,刘凡没理由再拒绝。
大理的月夜,清冷洁净。刘凡亲手为阿蓉煮汤,热气腾腾地端上来。阿蓉突然有了灵感:“你来吧,在客栈里搞个中医室。算帮我。”刘凡只是说:快喝吧,汤凉了。
一周后,刘凡回武汉。再一周,他打来电话:阿蓉,如果你欢迎,我来大理,好吗?我不想错过你。
刘凡的中药室开在客栈里,四壁是透明玻璃。他别具一格的养生调理法大受欢迎,令住店和外来的客人惊喜不已。生活的意外之喜太多了。阿蓉在室外喝咖啡时,望着刘凡在玻璃屋里用小楷抄写黄帝内经,嘴边的微笑心满意足。他们,都找到了最妥当的位置,他们如此相爱和谐,这是上天的恩宠。
去年,阿蓉把父母接了来,刘凡的孩子一并带来。她决定不再要小孩。老人很喜欢大理,空气好,帮助打理客栈,也算老有所为。
阿蓉就这么在大理生活着,得到了阳光、自由、灵感,或者说是生活。
她记得刘凡的话:生活的声音最大,慢慢回味吧。取舍之间,看你要什么。奇迹从来只青睐有勇气的人。比如,和刘凡走到一起,她就认为是奇迹,是勇气给她带来的完美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