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十八岁那年,和父母堵气离家出走,去了广东。他暗暗对自己说,不混出名堂绝不回家。
身无分文的他睡过桥洞,在大马路边上打过地铺,吃尽了苦头。后来,他进了一家工厂,做了一名普通员工,生活才稳定下来。每天虽加班加点,挣的钱还是微乎其微,除掉开销,再没有什么结余。
偶尔,他也会打电话回去,问一问有眩晕症的父亲,身体还好不好?也嘱咐一下有腰椎肩盘突出的母亲,少干农活,多注意身体。父母很少要他回家,因为在农村生活了一辈子的他们,知道来回车费很贵,父母怕花他的辛苦钱。他也很少提及回家的日期,因为,他离那个衣锦还乡的梦还有很远。彼此觉得,在信纸上倾诉思念,便是极经济又实惠的事。
那一年,他的哥哥结了婚,听母亲说哥哥嫂嫂分了家,另立门户过日子了,母亲多少有些怨气,说他不在家心里酸楚得很。小时候,父母最疼他,可是,他却那么叛逆,父母让他做什么,他偏偏不做什么,大吵之后,他觉得这个家实在容不下他,就下定了离开的决心。没多久,他收到了母亲寄给他的户口薄,单薄的一张纸上,写着户主的名字,当然,户主是他,他看着自己的名字,哭得稀里哗啦。
他自认为,这是父母跟他决裂的行为,他心痛极了。自那以后,他再也没有给父母写过信。父母写给他的信,他也铁了心没有回。他就那样跟父母断了联系。
再后来,他换了厂。后来的后来,他办了公司,还结了婚,生了孩子,不过公司没多久就垮了,他的妻子,也开始嫌弃他能力太差,有了外遇。
十多年过去了,他依旧没有混到出人头地,也因而没有回去过。他也想过回家,但他害怕给不了父母什么。他在想,再努力努力,总有一天衣锦还乡地回家,他觉得只有那样,父母才会幸福而欣慰。
若不是哥哥带着母亲千方百计找到他,若不是哥告诉他,他永远不知道,父母并不会在原地等你。这十年间,家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不知道,因为他的离开,父母陷入一个艰难的境地,他走后,原本就很清貧的父母,四处借债打听他的下落,母亲天天以泪洗面,哭瞎了一只眼睛,而父亲,也早在八年前,因为思念过度离开了人间。他也不会知道,母亲跟他说了当年给他寄户口本的缘由,说户口本放在他身边,万一他需要用的时候方便些,绝没有半点儿抛弃他的理由。他看着满头白发的母亲,双膝跪下,泣不成声。
远行的游子,别指望着什么衣锦还乡告慰父母,要知道,当你离开的脚步越走越远,你回来时可能就变了另一番模样,父母并不会在原地等你。我们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只清楚知道渐渐老去的父母,和他们见一次少一次。尽早回家看看吧,回家便是给父母最好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