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清楚到底什么才是“真男人”的评判标准,但一个持家有道、呵护妻女、爱岗敬业的男人,因为用做十字绣的方式来释放生活压力,就能被批斗为不是男人吗?
我对忍让感到厌倦
我的胆子越来越“小”了,老婆的开门声会让我心惊胆战。巨大的开关门声,表示老婆今天心情同样很不好,连女儿都养成了“听见妈妈回来就躲自己房间”的习惯。
谁愿意回家就看见乌云笼罩的气氛?老婆的年纪差不多也是更年期的时候,脾气怪易发怒,我都能理解包容。今天我照旧笑脸相迎,照样遭到冷脸相对:“饭做好了?怎么又是素菜素菜!孩子长身体,要多吃红肉!”
素菜都是老婆爱吃的,她说过要减肥保持身材。给女儿炖的红烧牛肉正在锅里煨着,可我知道老婆即便随后看见了也只会“哼”一声了事。
三个人自顾自地吃饭,谁也不说话。“还在绣你的十字绣?”老婆冷不防冒出这样一句话,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有点张口结舌,“啊?没,现在没了。”
“那你抽屉里的那些针线,为什么还不扔!你有点男子气概行不!你看哪个男人像你这么窝囊!”
发这样的火一定是工作又遇到不顺。我突然对这样的忍让感到厌倦,绣十字绣的男人是少见,可这不应该成为你瞧不起我的理由!
顾家的男人哪里不好?
“如果不是为了女儿,这样三不五时的羞辱,哪个男人受得了。”当晚,这个念头一直在我脑子里打转。和老婆的关系变成这样,盖因我的“不思进取”。
老婆是高中班主任,工作忙,于是我毫无怨言承担了“主内”的担子,忙完自己的工作还要回家洗衣做饭陪女儿温习功课。我不认为自己有什么不好,难道对当官没兴趣,就是“不思进取”?结婚前她知道我是这样的人,婚后也没为此产生多少矛盾,可最近几年怎么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这些疑问让我浮躁起来。女儿喜欢我做的十字绣作品。男人要做一件事,一定会做得比女人更专业,服装设计大师、化妆界达人、整形医生甚至刺绣大师……这些与女人息息相关的行业,出类拔萃的都是男人。为什么我在闲暇时间偶尔做做十字绣,就被认为“不男人”了?
“发泄压力有这么多方式,为什么一定要做女人做的活儿?”这是不久前老婆看见我绣十字绣的第一反应。
为什么选十字绣?这个问题我也没找到答案。这几年市场竞争陡增,每个人都被加了几倍工作量,三班倒,连轴转,身体已经很疲惫,回家还要照顾家务,当老婆的出气筒。如果不给自己寻找一个发泄的地儿,我会崩溃。
书法围棋都练过,爬山钓鱼也试过,羽毛球乒乓球也玩过,和一帮爷们喝酒唱歌发酒疯,也干过。可这些都不能让我的心彻底静下来。直到某天在办公室,看见几个女同事正在绣十字绣。
现在可以确认一件事,人找解压途径和找老婆一样,要看缘分。
十字绣只是个导火索
没想到老婆会对我绣十字绣的爱好有这么大的反应。
我也知道男人做女红,多少都有些怪异,平日只在家里没事时做做。即便是这样,老婆也觉得丢脸。
对,丢脸,这就是她的反应。市重点中学的高三语文老师,语文组的年级组长,桃李满天下的高级教师,老公既不是领导也不是老板,连个公司高层干部都不算,这已经够让她在同事面前抬不起头。现在,他竟然还干出这么没品的事。
前两年她明明资历和业绩都最好,却险些因为背景不够硬被同事挤下年级组长位置,加上我不听劝的“丢脸举动”,新仇旧恨一并涌出:“我嫁你这样的男人真是倒八辈子霉了!”
我能理解老婆的伤心和委屈。所有的女人都希望男人能顶天立地,能事业有成家庭稳固,能为她撑起一片天事事无忧。可我做不到,我相信几乎所有的男人都做不到。老婆很要强,她从不愿在工作上输人,可一个家不能两个人都当强人,女儿怎么办?家里怎么办?
所以十字绣只是个导火索,它勾起老婆面对理想与现实巨大落差的不甘。当同事因为老公的关系可以少付出多收获时,她只能把挫折感发泄在“没背景没能力没进取心”的我身上。
能不能换个爱好?
我也曾努力换个正常点的爱好。但习惯了在研究针法和穿针引线的忘我中静心,也获得了不少成就感——客厅里挂着的那幅“福”字、给女儿做的手机链,都赞誉声不断。
因为不愿放弃这爱好,我和老婆的关系越来越紧张,最终在一次同学聚会上爆发出来。
同学聚会上女人扎堆讨论柴米油盐,男人讨论的都是股票汽车以及马上开始的世界杯。这些话题我都不感兴趣,相比之下,我更乐意在主人家屋顶花园里摆弄摆弄花草。
别人都讨论得高兴,你怎么溜到这里了?老婆对我的无故失踪感到不高兴,同学里不乏事业有成者,和他们多打交道对我有利无害。“我又不懂足球,对股市也不熟,怎么聊?”我很无奈,为什么一定要抱着功利心去交际呢。
“是不是要和你聊十字绣你才有共同语言!”我的回答激怒了老婆,因为愤怒和憋屈,她不自觉就抬高了嗓门:“是不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成天关在家里什么都不做,天天做女人的活儿你才高兴!你这样还算一个正常的男人吗!你就忍心让自己老婆在外面受苦受累,你一个月收入多少?你能给女儿多好的物质生活条件?你就忍心让我们娘俩吃苦受累?”
我不想再为自己辩护,也不想看周围人的表情,匆匆留下一句“随便你,你看不下去可以离婚”就离开了会场。
到底什么才是男人气概?
离婚是不可能。即便真的过不下去,也不能影响马上要中考的女儿。在女儿面前,我依然是态度温和、把家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好丈夫好爸爸。
但老婆的话已经彻底伤到我的自尊。到底什么才是一个男人该具备的气质?
有的女人会说能挣钱、让老婆在人前倍儿有面子的,就是好男人。有的女人会同意“呵护妻儿、对家庭婚姻忠诚就是模范丈夫”的观点。还有女人迷恋模特明星们的好身材,觉得男人就该具有肉体的阳刚美。可这些都是理想化的答案。现实婚姻里,大多数男人都只能算是“平庸”的,他们珍惜现在的生活,能力也有限,但会老老实实上缴工资卡,努力保证爱人亲人衣食无忧。
我就是这样一个男人,能力有限,但求尽力尽责就好。正如爱的表达方式有许多种,男人气概也应该有很多种,它既可以是阳刚威猛,也可以是温和含蓄。我不相信闲暇时间做做十字绣会让我变得“不像个男人”,但这个急躁的社会把评判标准限定在一个极其狭窄的范围里,规定了男人的成功标准就是“三有”:有权有钱有面子;规定了“纯爷们”的喜好就只有那几样:喝酒打牌运动泡妞。
道德价值已经多元化的社会,对男人,依旧不宽容。
我也有宏伟抱负,想在自己的专业领域作出一番成绩。我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是厂里的技术骨干,还有几项技术创新。可如果真要拿我和人比,永远都有比我强的男人。
请给大多数男人宽容的标准,请允许他们选择与主流价值观不一样的兴趣爱好,以及人生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