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难当头,水火不容的婆媳迅速化敌为友。
男人不顶事,跑了一个,倒了一个
任家明离家出走了,给妻儿父母留下一张纸条:“我养不起家,无法调解母亲和妻子间的矛盾,深感做人失败,白日不思茶饭,夜里无法入眠,原谅我的暂时逃离吧。”
房贷、双胞胎儿子的奶粉钱、水电气费、伙食费、婆媳俩闹不完的纠纷……这些麻烦他从此不管不顾。
罗曼是第一个看到纸条的人。就贴在她的梳妆台上,像是任家明对她两年多不停吵闹的最后反抗。反抗得如此彻底。
这个王八蛋!罗曼气得手发抖。现在的小夫妻,谁养家压力不大?谁家没点婆媳矛盾?可任家明是她见到的唯一一例扛不住压力、扔下孩子、老婆和年逾花甲的爹妈,留下一张纸条就跑了的男人。要走大家都走!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满街是!反正她和任家人八字不合,天天和婆婆起冲突,这次正好一了百了!
她气势汹汹把纸条扔给公婆,往日彪悍的婆婆王芳均第一次没有吭声,公公直接从沙发栽倒在地。寄予希望的儿子如此不成器,老人脑溢血发作。
罗曼的怒火蔫了。任家两个男人,一走一病,剩下两个女人,要走也得等到公公恢复、任家人给自己一个说法再走。
没有软骨缓冲,骨头碰骨头,痛
少了任家明的收入,日子一下雪上加霜。
西药太贵,婆婆每天守着药炉给公公熬中药,
屋子里的怪味让人阴郁。两个孩子跟着生病,夜里此起彼伏地哭叫,罗曼的心被钝刀子割得遍体鳞伤。休息不好,上班时老出错,扣钱、被护士长责骂,现实的挫败把她蔫下去的怒火又撩拔起来。
罗曼忍不住想迁怒给婆婆。如果不是公婆从小娇生惯养,丈夫会这么不经事吗。儿子没出息,是父母没教育好。但两年多的婆媳战争,当事双方从来没直接交火过,都是隔着个任家明使法,指着任家明这块挡箭牌指桑骂槐。客厅骂儿子,卧室骂老公,任家明忍气吞声当好软骨,把两块硬骨头隔开。
可他现在跑了,留下两块骨头。要直接对上,多疼啊。
况且迁怒解决不了问题,只会添堵。丈夫出走对婆婆的打击最大,失望加上担心,短短半个月老人似老了十几岁。好几次,罗曼看见她一边择菜一边掉眼泪,一听见动静就赶忙擦干眼泪,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
罗曼遇强则强,遇弱则弱。一个人带两个孩子,买菜做饭,兼照顾公公,对她也强撑着笑脸,自己还能欺负老弱病残?
隐隐的,她对王芳均还生出点同情。当女人真难,出了事好歹她还有老人帮着分担,可婆婆,谁来听她倾听心里的苦?
人在,人心在,这个家就不会散
任家明走了俩月。罗曼彻底回归理智。她父母早逝,没有娘家人给自己撑腰。孩子她舍不得留下,可带走了她一人也养不活,也不能保证一定能找到愿意当继父的好男人。
只是这日子着实苦,苦得超过罗曼的底限,她眼看着家里的生活质量节节败退却无能为力。要保证公公的药费和两个孩子的饮食,两个女人唯有苛刻自己。婆婆总是临到菜市场要收摊了才买菜,炒菜时一两油可以反复用几次。而自己割舍了逛街逛淘宝的乐趣,为了能多点收入,常常申请加班、值夜班,每次回家后看着孩子腻着奶奶、对自己有些疏远的表情,她只能在心里哭。
生存和亲密,罗曼现在只能保证前者。
王芳均早没有了媳妇刚进门时的强势。这两个月她没睡过一个囫囵觉,几乎每夜都会醒来两三次,偷偷打开儿子房间门,看到罗曼和两个孙子睡得香香的才放下心。
她怕媳妇扔下两个孩子走,剩下自己如何顾得住病倒在床的老伴和不满周岁的孙子?她更怕媳妇带着两个孩子改嫁,多可爱的一对孙子啊,那是任家的香火!可是任家对不起罗曼在先,如果罗曼真的要带着两个孙子改嫁,她有什么理由拦着人家?
她拼命对媳妇示好,只要人留下,人心留下,日子再苦这个家也不会散。
罗曼有气无力地夹菜,半碗饭老半天也没吃完。又是钱的问题吧。王芳均松口气,和人相比,钱不算大问题。她粗粗算了算积蓄,“阿曼,家里这一摊子你就别操心了,我和你爸的退休工资虽然不高,但是家里吃饭还是够的。你的钱还是先顾着房贷那头吧。”
罗曼一时反应不过来。她对婆婆的印象一直停在“抠门”上。对方自从搬过来带孩子,不仅没从自己腰包里掏一分钱贴补儿子媳妇,连每个月的生活费都暗地里克扣着。
也许是罗曼的表情过于丰富,王芳均有些赧然:“家明这个狗东西甩手跑了,你爸身体又不好,这个家以后就全靠你撑着了,我没什么本事,帮不了你什么,不过家里的这一摊子你就别操心了,有我呢。”
“辛苦您了,妈。”罗曼低声说。这样和谐的场景于婆媳俩是第一次。
都是女人,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半年过去,任家明就托朋友给家里带过一个口信:“我在广东找到了工作,工资不高,仅够自己租房和一人消费。我没脸回家,再给我点时间。”
这个好坏参半的消息让婆媳俩松口气。人平安比什么都好。生活的重压不会因一句口信就消减,经过了最初俩月的鸡飞狗跳,活了大半辈子的王芳均也能把家里的一切打点得井井有条。她拿出积蓄——除了退休工资,还有克扣下的儿子媳妇的生活费。花费不菲的进口奶粉也让她给停了,“孩子都一岁多了,用不着再吃这么贵的奶粉,这奶粉也就是广告打得好,真要比起来,还比不上自己做的营养餐。”她以为媳妇会有激烈反应,谁想罗曼只是想了
想就同意。
王芳均和近郊的一家奶牛场说好了,老伴每天早上去拿新鲜的牛奶回家,她用牛奶熬鲫鱼汤给两个孩子喝,再用瘦肉、胡萝卜、菜汁熬粥,两个孩子大口大口地吃得倍儿香。以前罗曼也有心叫婆婆给孩子做营养餐,只是婆媳战争时期,唱反调才是主旋律。如今看着婆婆在厨房里守着奶锅给孩子慢慢熬粥,她心里有些暖有些酸。
三个月后,任家明打电话回来。王芳均在电话里痛骂儿子:“我没你这个儿子!你滚出去了就别想再滚回来!你现在知道想老婆孩子了?我不和你说了,听你说话我就头痛胸痛全身不痛快!你要诉苦和你老婆说去!”
罗曼接过电话,心里明镜似的。婆婆唱了白脸,该轮到自己唱红脸展现妻子的大度和柔情。婆婆耍的心眼太小儿科,可她不想再计较了。丈夫的电话勾出她心里沉寂的爱恨。她恨任家明,觉得自己被抛弃了,可是又牵挂他。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他要是一直不回来呢?她该怎么办?就这么一直等下去?
这样想着,心里便很是委屈。这天和婆婆在厨房里委屈就发泄出来了。
婆婆说:“阿曼,我也是个女人,知道女人的苦。可是孩子还小,也说不定家明哪天就回来了。你就等他一年好不好?再过一年孩子上幼儿园了,他要还不回来,你就和他离了吧,孩子我给你带着。”
“妈,你也很辛苦,男人体会不到我们当女人的辛苦,我就是心里慌,想和你说点话,至少现在我是不会放下你一人走的。”罗曼轻轻地说。
第一次,她们跳出婆媳关系的桎梏以平等的女人身份对话,任家明的消失让她们明白“家和万事兴”的道理,婆媳俩并非不能和谐相处,但在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把至亲至爱深深伤害后才明白,亡羊补牢的代价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