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余洲口口声声将老陈夫妇“舅舅、舅妈”地叫着,我也只能妇唱夫随。在赶往新槐街面吃饭的途中,我向同车紧挨着我坐着的舅舅套近乎:“舅舅啊,在来的时候,余洲还下车到前边四叉路口的一家电子厂问路呢。”
随着我手势指向,舅舅说:“我就在那家电子厂上班啊。”
“那家电子厂的门卫大爷挺热情的!”余洲赞扬。
“那门卫大爷就是我啊!”舅舅笑得喷了,一车人因此也都倍受感染。我忽然感悟到,岁月的锋芒真会造物弄人啊!余洲初识舅舅时才不过一十二岁,转眼间余洲已经年纪奔六,也难怪舅舅与外甥女竟然当面不相识了。
话说余洲十二岁那年暑假一开始,就因为罹患脓毒败血症入住位于安徽境内牛头山矿山医院手术求治,这一住院就住了两个月。在这期间,家住浙江境内与牛头山比邻的青岘岭的陈阳正夫人,也因为相似的病情随后入住到余洲同一病房。只是陈夫人病情稍轻,后又早于余洲出院。
这陈夫人从住院起,老陈就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而余洲的妈妈此时已经回到江西老家去生孩子,余洲的妹妹也送往江西老家去了。余洲的爸爸白天在距离牛头山二十公里以远的新槐镇上班,余洲还有个大弟弟那时才十来岁也住在新槐镇上的家里。余洲的爸爸每天下班后,就把大儿子托付给邻居祝妈妈捎带看管,自己则风雨无阻骑着自行车赶往医院照料女儿余洲。
其时,从新槐镇到牛头山是有一种小火车可以搭乘的,票价也只需区区两毛钱。可是,火车的班次是有限的,再加之余洲在医院里仅仅添加两支特殊的注射针剂每天就需额外支出三十元钱。能省就省吧,余洲爸爸为此每晚往返四十多公里而从不另觅其它省力的途径。虽说余洲爸爸每月工资六十二元不低了(还有每月十几元的津贴),虽说余洲的医药费也可以在父母单位报销一部分。但母亲回老家必定也会带去她的部分工资,因此余洲出院的那个月,爸爸工资扣除女儿住院自费部分等相关费用后到手也只剩十五元钱了。
不过,余洲爸爸也是那种不太计较个人得失的军人出身的东北爽朗汉子。他在女儿身上很舍得花钱,住院必需的用品,他一样也不会少了女儿的,女儿怕热,他天天都给她买棒冰吃。当然,凡是女儿能得到的,余洲爸爸往往也会多买一份送给同病房的老陈夫人。这一来二去,老陈夫妇也就将余洲和她爸爸视同自己家人了。
白天,余洲爸爸上班不能过来陪护,老陈就会主动帮余洲打饭、挂水需要换水时又会帮着呼唤护士,他还会尽量搜肠刮肚讲故事、说笑话、给余洲排除寂寞……直至余洲妈妈生了小儿子后从江西返回来到病房,老陈说:“陈医生(余洲妈妈)啊,你也姓陈,我也姓陈,我就认你做大姐好吗?”余洲妈妈一口就应承了。余洲何等乖巧,她当场就“舅舅、舅妈”叫得跟真的似的。
按照舅舅指引,我们在新槐镇上一家看上去还算气派的饭店门前停车。余洲自告奋勇点菜去了,她深谙老人口味并麻利地点了六菜一汤。我则及时落座,抓紧时间吞云吐雾,以解在车上禁烟的难掩之瘾。刚要陪我坐下的舅舅见状,立即到服务台求购了一包利群牌香烟。舅舅给我递烟,我接下了,舅舅再给他人递烟,其他人都不抽烟。每当我抽完一支烟,舅舅的另一支就会再次递上。连续抽了几支,舅舅连续递上,直至我将舅舅递来的烟卷搁置在桌上,我说:“我想先吃东西,这香烟么等等再吸!”舅舅的递烟这才暂停片刻。
或许是舅舅对余洲喜爱有加对我爱屋及乌,也或许是舅舅感觉到我在岳母面前比较得宠。刚刚端上饭碗,舅舅就提议我:“要不来瓶烧酒、我俩小酌几杯?”我连连摆手,舅舅连连邀约。实在无奈时,我就拿出急令牌:“建平要开车因此不能饮酒,我爸(岳父)不会喝酒因此他也没教会我喝酒!”其实,我的心里是琢磨着得尽快结束饭局,我还惦记着要早点去领略金钉子及十里银杏长廊的美景呢。
由于我坐在饭桌的里档,不方便起身出去。看见妻子余洲放下饭碗,我就提示性地招呼:“你吃好了?”妻子说:“是的。”我又说:“既然是的,请你过去买单好吗?”妻子嗷嗷应:“好的、好的!”
舅舅立即警觉起来:“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让你们买单?”随后又态度缓和:“服务员也不会接受你们结账的!不信的话,就请到收银台试试好了。”
妻子还是尝试找收银员请求买单,不过,对方果然不予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