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似的海浪黑压压滚过来。宝才和大喜一会儿觉得自己好象跌落在深渊里,一会儿又好象站在山峰上。好像有两个青面獠牙的鬼怪,狞恶地伸出魔爪,叉住了他们的喉管。他俩谁也不敢松开那块船板,只要有丝毫的松懈,海浪就会吞噬了他们。
两个小时前,宝才和大喜还在一条捕鳗船上收网,他俩是船老板的雇工。每年的冬季,也正是海鳗回游到黄海浅海区产卵季节,宁静的大海一下子热闹起来,上万条捕鳗船蜂拥而至,千帆竟发,一张张白色的大网像白色的晚幛,颇为壮观。素有“软黄金”之称的野生鳗鱼苗近几年价格户“呼呼”直往上蹿,一夜暴富的传奇让许多红了眼的人来到这里采“金”,他们没有一点出海的经验,买了船,置了工具,雇上几个渔民就意气风发地下海了。可大海的脾气谁也摸不透,说翻脸就翻脸,每年的捕鳗季节都有捕鳗苗的幸运儿成了腰包鼓鼓的暴发户,也有不少的人葬身鱼腹。
傍晚时分,所有的捕鳗船接到了气象台的紧急通知,今夜将有特大风暴、立即归港的通知,可船老板由于多日没有收获,想最后捞一网,没想到风暴来得这样快。一眨眼大海上风云变色,巨浪排山倒海样咆哮着一下子就把船掀翻了……
终于看到海滩了,筋疲力尽的宝才和大喜浑身散了架一样瘫在浑浊不堪的沙滩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喘着气,好像刚从一场恶梦里醒来。两人歇了一会又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地一步步往前移着。
风越来越紧,云越来越低。又饿又冷又困的宝才和大喜终于看到了远处海滩上那孤零零的茅草屋。他俩不由得相识视一笑,浑身一下子来了劲。这小茅草屋是渔民们专为大海落难者而建的,屋里备有柴火、淡水和粮食,当两人爬到茅草屋,好象爬了几十里一样再没了一点力气,推开门一下子瘫在地上只有喘气的份。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缓过气来的宝才和大喜找到了柴火和淡水,还有几斤米,可惜引火的柴油没有了。宝才年轻些,力气恢复得也快,他推门出去想找点干茅草引火,转了几圈也没有找到一把干草。刚要转身,一下子楞住了,不由得浑身一哆嗦,前面的海滩上海浪正拍打着一个漂得发白的尸首,他壮了壮胆想走近看看是不是熟人,一看原来是头死猪。他立即兴奋地喊来了大喜,两人跳入水中把死猪拖进茅草屋。
大喜撕了一件衣服好不容易才把火生着了,又找来一把钝刀,两人开始杀猪割肉,好好吃一顿。就在两人费了好大劲剖开猪肚时,两人全愣住了,猪肚里满是密密麻麻、鲜蹦活跳的鳗鱼苗,两人惊得张大了嘴巴,惊奇得口舌打结说不出一个字来。
“发财啦!发财啦!”宝才醒过神来,大声叫着,激动得直抖。
大喜只是嘿嘿笑着,“兄弟!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谁想到这福来得这样快!”
大喜见宝才没吱声,抬头才发现宝才紧锁着眉头狠狠盯着自己。
“大喜!这猪是我先发现的,我应该得八成!”宝才看着那追逐嬉戏的鳗鱼苗仿佛看见了成捆的百元大钞在眼前晃来晃去。
“对半分!要不是我让你抓住我的木板,你早就像这死猪一样肚皮朝上在海上漂了!”
“没门!”满脸通红的宝才急红了眼,挥拳就朝大喜脑门抡来。大喜让过拳头,一把揪住宝才的衣领,两人扭打在一起,在地上翻滚着,渐渐地宝才占了上风,他骑在大喜身上死死得卡住了大喜的脖子,直到大喜一动不动……
宝才一不做,二不休,又吃力地把大喜的尸首拖出去扔进了海里,这才叹了口气又回到小屋。
茅草屋里的火已熄了,冻得直抖的宝才把小屋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打火机。这才想起刚才是大喜生的火,灭顶的恐惧吓得他倒吸一口冷气。没有火他只有冻死,宝才疯了似的冲出门去,可海里哪里还有大喜的尸首。
宝才湿漉漉的衣服开始变硬,他浑身如筛糠一般哆嗦,上下牙齿咯噔噔乱打,他一会哭一会笑,一会就发不出声来。寒冷把一切都冻住了,他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那冻得结结实实的死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