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时兴合作共赢,教育局退休在家,痴迷书法的老刘遇到了这么一件事。
一、街头挣字
那天,老刘吃过早饭后去书店买宣纸。走到半道上,看见明珠大厦前围着很多人,老刘就走了过去,想看看究竟。刚走上前去,老刘就惊呆了。原来是一个无臂青年正用嘴叼着毛笔写字呢,而且书写娴熟自然,笔笔力挺。再看看青年,身上、头上简直不堪入目,全是烧伤。老刘的眼神里划过一丝感动,腿脚不由得又上前挪动了几步。老刘一看,还有位五十多岁的老人在一旁默默地站着,想必是青年的父亲。他身前的空地上铺着满满一地书法作品。还有一个印有“二锅头”字样的纸箱,纸箱里堆满了五元、十元面值不等的人民币。老刘目视这一场景,心中一阵感慨,不禁发出一声感叹:“街头卖艺,艺术人生,可悲可敬啊!”随上前在纸箱里投了一张十元钞票,然后移开身体就默默地欣赏了起来。
这时,一位中年男子走到老人身边,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五十元钱递给老人,从地上卷起了一幅字:“自强不息。”然后离开了。老刘一看,心中不由得一阵激动,心说,此乃善举啊。便起身也来到了老人身前,感慨的说:“老哥,你儿子有志气啊!”老人看出老刘也想买字,就淡淡一笑说,您看您喜欢哪一幅字,只要给个成本钱,收走就行。老刘似乎明白老人的心思,没再多说什么,就弯腰卷起地上的那幅“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拿在手里,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二百元大钞递给老人。老人一看是二百元,顿时俩眼瞪得老大,连忙不住的摆手,激动的说,用不了那么多,用不了那么多……
就在二人你推我挡,争执不下时,突然从人堆里冒出个人来。只见这人一把抓住老刘手中的字,高声说道:“老先生,这幅字我出八百元收藏了,您让给我吧。”老刘没成想,半路上会杀出个程咬金来,一时间脑袋都大了,半晌没说出话来。而一旁的老人先是一惊,随即脸上的神情变得异常复杂起来,目视着抢字之人,连连叹气。老刘现在是骑虎难下,哪还有心思注意二人的表情。抢字之人倒是冷静从容,直视着老刘,又抬高了声音说:“这幅字我出八百元收藏了,您要是出不起,就请您自便吧。”老刘这次听的是真真切切,顿时怒气冲天,火冒三丈。厉声道:“小伙子,说话要注意方式,就冲你这孤高自傲、目无尊长的态度,这幅字我还真的出八百元收藏了。”说完又从口袋里掏出六百元连同刚才的二百元一并塞到了老人手里。老人哆里哆嗦,两眼含着泪连声说,太多了,太多了。老刘握住老人的手,神情也有些激动,对他说,您儿子的字值这个数,您就安心收下吧。老刘不愧在教育局工作了一辈子,扭头给小伙子现场上了一堂思想教育课,还赢得了围观群众的阵阵喝彩。只有老人和无臂青年神情复杂,让人难以琢磨。
二、字有蹊跷
老刘一回到家,就把这幅字挂在了书房里,日日看,夜夜瞧,总觉得八百块钱没有白花。不由得又回想起青年写字的情景。这时,老刘一拍大腿,走到书桌前,挥起笔来,片刻之后,“身残志坚”四个大字跃然纸上,恢弘有力,笔笔见骨。
第二天,老刘又来到了明珠大厦,却不见了无臂青年的影子。老刘有些失望,就无精打采的瞎溜达,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老刘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原来老刘被迎路走来的一个小孩手里的字吸引住了。老刘一眼就看出那字正是出自无臂青年之手。老刘喜出望外,赶忙上前打听了字的来历。果然不出老刘所料,那字正是一个无臂青年用嘴写的,就在世纪园儿童游乐场大门外。
因为此地距离游乐场足有三十多公里,老刘做公交车又怕误了事,一咬牙上了出租车。约摸过了半个多小时,出租车才赶到游乐场。老刘付了钱,下了车,就直奔大门。果真,那爷俩正在这儿。老刘蛇一般从人缝里钻了进去,可脚还没站稳,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傻了,原来那个前几天和自己挣字的小伙子,此时又与一位年轻女士抢字呢。只见那女士满脸通红,僵硬的站在那里,两眼瞪着年轻人。而年轻人依旧是从容沉稳,不慌不忙,只是神情有些怪异。估计这位女士也被这不速之客搞蒙了。
这时,老刘只觉心底找了一把火,禁不住骂出了声:“骗子,一窝骗子。”不想,这骂声正巧被年轻人听见。年轻人扭头一看,顿时脸色大变,整个身体也跟着摇晃起来。老刘一看年轻人这神色,更确定自己判断无疑。就上前一把揪住了他。而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无臂青年的父亲却挡了过来,硬生生的拽开老刘的手,连声对年轻人说:“你走吧,快走吧!”可年轻人并没有想走的意思,嘴张了又张,却最终没有说出话来。老人一看年轻人不走,就又转过脸来,握起老刘的手,叹声说:“他年轻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他这一回吧,实在不行,我、我给您磕头。”说着后退两步就要下跪。老刘心肠软,本就可怜这爷俩天天卖艺街头。老人这一来,倒让老刘觉得心胸狭窄,咄咄逼人了。可老刘总得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啊,就扶起老人,走到了一边。只见老人神情激动,两只手不停的比划着。到底说了什么,只有老刘自己清楚。
三、字有玄机
老刘一回到家,就把挂在书房里的那幅“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撤了下来,扔进了垃圾篓里。老刘说什么也不相信老人说的话是真的。原来老人告诉老刘,那个年轻人叫苏小展,有一次想自杀,就救了他一命,谁知后来就缠上了我们爷俩,非要街头挣字。我看他和我一样,也是苦命人,就答应了他。
老刘正坐在沙发上生闷气,电话响了。老刘一看,是女儿打来的,顿时,脸上就有了笑容。老刘的女儿叫刘思雅,是位心理医生,都快三十了,也没有个男朋友。老刘这次自然又没少催促女儿,让她赶快找个男朋友,成个家。可女儿打断他的话,告诉他,明天就回来,说有要事相商。老刘寻思着会有什么要事呢,这才觉得肚子饿了,就上厨房煮了包方便面凑合着吃了。
第二天,女儿果然回来了,不过,身边还有一个小伙子。老刘隔着窗玻璃一瞧,顿时心里就乐开了花,边下楼边自言自语道,这小丫头片子,就是鬼点子多,还想给我个惊喜。老刘一路小跑着下了楼。
这时,女儿和小伙子也已走到了楼梯口。老刘定眼一瞧,笑得跟花儿一样的老脸突然没了笑模样,脸色骤时变得青一块,紫一块。而女儿身边的小伙子也大为吃惊,脸色变成了朱砂色。原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跟老刘街头抢字的那个年轻人。只听老刘厉声问道,思雅,这就是你给我找的男朋友?思雅不知是怎么一回事,两手一摊,问道:“老爸,您这是哪跟哪儿啊?”老刘一挥胳膊,一双大手指向年轻人,怒喝道:“他是个骗子,十足的骗子啊!”老刘一气之下,就把年轻人街头与人抢字的事一股脑吐了出来。可谁知,刘思雅听完后,不但没生气,反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直笑得老刘后脊梁骨发凉。老刘铁青着脸,要听解释,可刘思雅却两眼冒着金光,吃惊地看着小伙子:啊!小展,你可以毕业了,哈哈!走,我带你去庆祝一下。话音没落,早已跨出了好几步。老刘知道女儿的脾气,也不拦着,任由她去。
四、字后高人
刘思雅指着前面围观的人群说,你再去抢一次,我要亲眼看见你的成功,才能允许你毕业。小伙子捋了捋头发,整了整衣服,钻进了人群。不大工夫儿,就听见有人高声说,这幅字至少五百元,您如果出不起,您就别买了,别糟践了这幅好字,然后,然后,一个人卷着一幅字气哼哼地离开了。不远处,刘思雅攥起了拳头,压低声音叫着:成功了,成功了。这时,刘思雅身后突然冒出个人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刘思雅的父亲。老刘二话不说,拽起女儿就走。只听后面有人喊:刘姐……姑娘。
老刘前脚到家,后脚就进来两个人,一个是苏小展,一个是卖画老人。老刘一看,气得浑身哆嗦,一个劲儿得摆手,快走,快走。卖画老人一个箭步抓住老刘的手,愧疚地说,都怪我,我不该答应他们,这哪是治病啊,这就是坑人,专坑好人啊。老刘听了一头雾水,给谁治病?谁有病?怎么回事?刘思雅忙接过话茬,既然这样了,我就说开了吧!苏小展是我的病人,患有抑郁症,老人靠卖艺为生,家中还有一位老母亲,生活贫困。我嘛!需要写一篇关于如何治疗抑郁症的论文。为了写好这篇论文,也为了治好小展的病,当然也为了老人能有更多的收入,我一边求老人答应小展去抢字,一边鼓励小展去抢字,找回自信,我一边写论文。结果是我们成功了,这有什么不好吗?这就叫做合作共赢。
老刘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