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车公司里研究的一项新技术,已经基本接近成功,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卡壳了。卡壳的主要原因是总经理云清和总工程师刘林涛顶了牛,俩人顶牛的原因是云清要辞退一个叫惠平的年轻员工。惠平是刘工手下最看重的技术员,聪明好学爱动脑子,准备重点培养,将来能堪大用。还有一条,惠平28岁,未婚,人品也挺好,刘工有个女儿,27岁,俩人的条件也挺匹配,刘工有意把惠平纳为自己的女婿,女儿和老伴也见过惠平,都不反对,只是惠平还不知道。在这种状况下,云总要辞退惠平,刘工能答应吗?刘工还放出狠话,如果辞退惠平,他就辞职。
云清为什么要辞退惠平?是因为惠平多说了几句话。
前些日的一天中午,在饭厅里吃午餐,云总也来了,跟惠平坐了在一张饭桌上,惠平有意讨好他,套套近乎,就问,云总您是西工大毕业的吧?云清点了点头,惠平又说,我也是西工大毕业的。云清这才“哦”了一声。惠平又说,我妈妈也是西工大毕业的,跟您还是一届呢。云清一听抬起头,问了一句:“你妈妈叫什么?”惠平一听云总问,赶紧告诉他说:“我妈妈叫王明兰。”云清僵了一下,筷子差点脱了手。惠平没有看出来,又问:“您认识我妈妈吗?”云清慌乱地摇头说,“不认识不认识。”并赶紧低下头吃饭,他是在掩饰。惠平忽然觉得云总不想听,有点尴尬,正好,自己也吃完了,挤着笑,说了句“您慢慢用,赶紧走了。”
云清怎么能不认识王明兰呢,他们是同班同学,不仅是同班同学,还是一对恋人。他说不认识,是因为心里有块“病”。
那时,他与王明兰恋的很深,毕业前夕,还吃了禁果。
毕业分配下来了,俩人没有分配在一地,都回了本省,王明兰到一家县中学当了老师,云清则分配在省城所在市的工业办公室,给工办主任当了秘书。两个人落实了单位后相互告知了对方。云清信中还说,结婚后,就想办法把王明兰调过去,王明兰当然很高兴。
一个多月后,王明兰觉得身上不舒服,持续了几日后才去了医院,检查的结果把她吓傻了——怀孕了!
这怎么办,赶紧写信告诉了云清。信发出后,王明兰惴惴不安地等着回信,可是一周过去了,还不见回信,就又发了一封挂号信,又一周后,才收到了回信,云清说他们现在还不能结婚,更不能把孩子生下来,叫她去做人流。王明兰也没多想,就做了人流。
其实这个时候云清这边,发生了一件王明兰不知道的情况。分到市工办当了主任秘书的云清,出入都要跟在主任身边。有一次,云清陪伴主任宴请客人,主任喝高了,云清把他送回了家。云清长得挺帅,又是大学生,一下子就给主任24岁的女儿看上了,主任的老婆也看上了。等第二天主任醒了后,老婆就急不可耐地问,云清结婚没有,主任说,没有吧。他不太清楚。不过他明白老婆的意思了,也觉得云清不错,到了单位一问,云清未婚,27岁,当即托人搭桥。云清听了不是觉得天上掉下个林妹妹,而是掉下个小轿车,娶了主任女儿就攀上了高枝儿,自己的前途就会一片大好,当然有小轿车坐,所以就放弃了王明兰。这也是他要王明兰做人流的一个主要原因,免得留下后患。
王明兰不敢把孩子生下来,但他不能自作主张,所以给云清写信,担心以后落埋怨。
王明兰做完了人流,就给云清写了信,又迟迟不见云清的回信了。王明兰很生气,也想到了情况不妙,就请假过来了,可是,被兜头浇了一桶凉水,听到了最不愿听到的“分手”2字。王明兰又气又恨,知道他们完了,离开的时候就发狠地对云清说:“死了我也不放过你,你就等着吧!”
云清听王明兰说出这么狠的话,心里也发毛,他最担心的是怕王明兰把他跟主任女儿婚事搅黄了。可是这种局面没有出现,他顺利地跟主任的女儿结了婚。
结婚后,就不能再当主任的秘书了,那有女婿给岳父当秘书的,要回避,就把他调到下属的大车厂当了办公室主任,看似下去了,实际是升了,成科级干部了,后来又当了厂长,再后来大车厂变成了大车公司,他就是总经理了。
其实,他心里一直很忐忑,最担心的还是王明兰突然出现,因为王明兰给他撂下了狠话,可是王明兰一直没有出现。直到3年前,他听说王明兰患癌症死了,心才踏实下来。
没想到,王明兰的儿子,忽然来到了他身边,王明兰的那句狠话,又在他耳边响了!他觉得惠平,就是王明兰生前有意安排的,是来报复他的。卧榻之侧有虎豹,岂能安睡!这就是他要辞退惠平的原因,但这个原因他对谁都不能说。
总经理和总工顶了牛,影响到工作,惊动了上级主管部门,两次派人都没有解决。没有办法,只好把他们叫了上来。
那天,正好局里召开老干部座谈会,已经二线的吴玉姝处长也来了,他看到了云清和刘林涛,都认识,问他们到局里来做什么,俩人都支支吾吾地没说清楚。过了一会儿,吴玉姝才从别人口里,知道了原委。唉,人真是别做亏心事,做了亏心事一辈子都心虚。这出戏吴玉姝明明白白,可别人都不知道。一把钥匙开一把锁,看来自己还得散散余热。吴玉姝就进了局长屋,局长正在做云清刘林涛的工作,云清刘林涛都拉着老长的脸,知道问题还没谈妥。
局长一看她进来了,赶紧笑着问她有什么事。她走到局长跟前,对着耳朵说了一句。局长有些疑虑,几位在职的领导,包括自己都谈不妥,一个二线的处长能谈妥吗?吴玉姝看出了局长的疑虑,又说让我试试。局长听她这么说,说,行,拜托老大姐了。局长知道吴玉姝做事的尺度,帮不了忙也不会添乱。
吴玉姝听局长答应了,就叫给找个地方。局长马上说,就在我这屋。吴玉姝笑了笑说,行,我就享受一下局长待遇了,局长一听笑了。笑过后,吴玉姝又说,局长、刘工,请你们二位回避一下。局长一听愣了一下,说好,叫着刘林涛出了办公室。
屋里就剩云清了,云清不知道她要说什么,而心里的主意是一定的,谁说都没用。
吴玉姝坐到他旁边的沙发上,还把身子往云清跟前探了探。云清端坐着,目视前方,并不看她,一副泰山压顶不弯腰的架势。
忽然就听吴玉姝小声问:“知道惠平是谁的儿子了?”云清激灵一下子!并慢慢扭过头来看她,目光里有几分惊诧。吴玉姝没接着说,带着笑脸看着他。云清憋不住了,睁大眼睛问:“你、你怎么知道?”吴玉姝没正面回答他,又小声说:“紧张什么呀,没人听见。”云清也意识到自己变态了,稳了稳又问了一遍:“你怎么知道?”吴玉姝这才说,我怎么知道,我和王明兰是高中同学。“啊,你不是本地人啊?”“是,我是35岁那年,解决两地分居调过来的。”云清听了没有说话。
吴玉姝接下来说:王明兰上了西工,我上了理工,直到毕业的那年才偶尔见了面。那天,我们俩住在招待所里,说着说着,就说到了个人问题上。她告诉我她也处好了,可是没分配在一地。她还让我看了你和她在小雁塔前的留影。我看了后还直赞扬她眼光贼,找了个帅哥儿,看得出,她很喜欢你。可是大半年后,我又在火车站遇到了她。我一看,她的气色特别不好,问她是不是病了,她摇头说没有。没病怎么会这么憔悴呢,在我再三地追问下,他才说了你跟他分手的事。她特别痛苦,情绪亢奋地几乎没法控制,她都怀过你的孩子了。我劝了她两天,她才平静下来。看来当时我对说得那些话里,最管用的,就是不能折腾,折腾起来就不好嫁人了!她这才放弃了报复你的念头。后来,她嫁给了惠平的爸爸,惠平的爸爸是个老实人,根本不知道。
说到这儿,吴玉姝又把话说回来了,说,这次,你知道了惠平是王明兰的儿子,你心里没底,才要辞退惠平的吧?你冤枉了惠平。其实,王明兰什么都没对惠平说,惠平什么都不知道,实在是你多虑了。你不想想吗,妈妈能跟儿子说这种事吗?还有,王明兰得的是肝癌,这可是跟她的心情不好有关联的,可她把一肚子委屈都带走了,没留一点后遗症!说真的,你亏欠她的,你还要亏欠她的儿子吗?最后,吴玉姝又说,你放心,这事你明白,我知道,不会有别人知道,你不听,就算我没说。
吴玉姝的一番话,说的云清满目泪水,愧疚万分。站起来给吴玉姝深深地鞠了一躬,连声说:谢谢,谢谢!
辞退惠平的决定取消了。
而上上下下,包括局长在内,都不知道吴玉姝用什么灵丹妙药,半个小时就降服了云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