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搭档”王跃和陈松是男子赛艇双人双桨2000米决赛的最大夺冠热门,但赛程已过半,其他赛道的选手都出现在了终点前的水道上,两人所在的中心赛道4赛道上却空空如也。
记者陈莉不免有些担心,王跃是卫冕冠军,而她的弟弟陈松是超级新人,昨天刚刚拿下了单人双桨1000米的冠军,按道理正常发挥,拿冠军完全没问题,可这会儿两人到哪儿去了?
比赛很快结束了,冠军由东道主的省队获得,王跃和陈松则未能完成比赛。不一会儿,王跃和陈松就板着脸从岸边走了过来,陈莉连忙上前问弟弟陈松缘由。陈松垂头丧气地回答:“别提了,刚划出来桨盘就松了。”
陈莉理解弟弟的沮丧,赛艇队为了这次全国水上锦标赛备战了一年,还特意提前一个月来到东道主省,以适应当地的水文和风向条件,没想到一切的努力都化为了泡影。
赛后,技术人员小宋检查后宣布,问题出在桨盘的螺丝上,可能是赛前调试时没有固定牢固,比赛时桨盘经受不住挥桨的力量就被指松了。督战的水上运动管理中心主任兼领队许若林倒是显得很大度,安慰王跃和陈松说:“别丧气,天灾躲不过,下届再来。”
陈松却私下对陈莉说:“这该死的螺丝早不松晚不松,偏偏今天早上松,天灾?我看是人祸!”
上午的比赛一结束,陈松就迫不及待地想调查桨出故障的事。所有选手都借住在当地的体育大学里,各队器材都集中存放在学校的储物室,钥匙掌握在各队领队手里。在陈松看来,找许若林问谁接触过钥匙,就能锁定嫌疑人。
陈莉摇头说:“为什么上午我们省水上运动队吃了大亏,你们领导许若林却一副息事宁人的态度?这其中必有猫腻,想从他那儿下手,怕是行不通。我们不如换个思路,从每队出入储物室的登记名单着手。”陈松听后,点了点头。
很快,陈莉就通过当地同行帮忙,搞到了门卫的登记名单。陈松一看,从昨天晚上到比赛当天早上,有嫌疑的人一共有四拨。
第一拨是东道主省的队员,理论上讲,作为最大对手的东道主省队最有动机,但每个队只有自己储物室的钥匙,要进别队的储物室不太可能。第二拨是搭档王跃,他是当事人,自然不会陷害自己;第三拨是许若林,赛前,他曾带着队员一起来取赛艇和比赛器材,但大家一起来的,要下手也不太可能;最后这拨是大齐,陈松觉得他的嫌疑最大。
大齐是队里的队医和兼职技术员,按道理检查器材的事一般都是首席技术员小宋负责的,但昨天晚上出现在储物室的却是他。传言大齐手脚不太干净,陈松对他历来就没有好感。陈松找到大齐,问道:“你昨晚是不是去储物室了?”
大齐点点头:“昨晚小宋喝高了,我作为第二技术员,例行检查,有问题吗?”
“我问你,我的桨是不是你动了手脚?”
大齐吓得往后一缩:“松哥你什么意思?我知道队里有关于我不好的流言,但赚这种钱,我还真做不出来。而且,小宋才是首席技术员,若不是他昨晚喝高了,哪轮得到我跑腿啊,想赚这钱也轮不到我啊。”
陈松盯着他说道:“真的?”
大齐继续说道:“我再问你,假设螺丝被拧过了,你们这些专业运动员赛前都没看出来,比赛中才出问题,这得要点儿技术吧?我有这水平吗?”大齐这点倒没说错,他本职工作是队医,确实没这水平。
大齐舔了舔嘴唇,笑着说:“松哥,不是我挑拨离间,但你入队晚,经验还是嫩。体育这事,全国一盘棋,但各省有各省的下法。有的人只是‘雇佣兵’,这次是队友,下次说不定就是对手了。”
大齐没明说,但陈松很快明白他指的是谁了。搭档王跃原来是东道主省省队队员,是通过“人才引进”计划才加入本省的。这种“入才引进”合同一般5年一签,王跃的合同后年就到期了,他在返回原籍前先送个顺水人情,为回归老东家做铺垫,也不是没有可能。想到这里,陈松和陈莉来到王跃的宿舍。这时,刚好有个穿东道主省队队服的人从房里走出来,陈莉朝陈松眨了眨眼。
一进门,陈莉就敏感地闻到一股香水味,一个大男人还喷香水,她不禁皱起眉头。陈松问道:“刚刚那人是谁?”王跃轻描淡写地说道:“原来在东道主省的师弟,这次打比赛见着,来找我叙叙旧。”
“只是叙旧这么简单?昨晚你是不是去了趟器材室?”
“你想说都是我搞的鬼?”王跃问道,“我也是比赛选手之一,为什么要自己害自己?”
陈松说道:“那谁知道,反正是从东道主省引进的,迟早要返回原籍的。”王跃听完反而平静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不是我干的。你已经拿了个单人赛冠军了,我劝你见好就收,不要多事。”
陈松听了,生气道:“我实力摆在那里,听你的口气,像是别人送给我的一样!”
王跃冷冷一笑:“陈松,你还是嫩,就算你实力出众,如果我想不让你拿冠军,起码有10种方法,信不信由你。反正我还是那句话,不是我干的。还有,省局的领导已经在跟我谈续约了,东道主省的意见也是让我再签5年,我退役前大概都是这个省的人了。你如果认定是我做的,我也没办法。”
这下陈松也傻眼了,这样一来,王跃的动机也没有了。姐弟俩走出房间,正好看到小宋走了过来:“许主任找你和陈记者有事。”
陈松一进门,许若林就黑着脸说:“代表团已经开会决定,把上午的事定性成‘意外事故’了。陈松,你就别再给水上运动中心添麻烦了。陈大记者,我也求求你高抬贵手。”陈松却不依不饶地说:“主任,我们白白丢了块金牌,难道你就这样忍气吞声?”
许若林回道:“在人家的地界,你能拿一块已经不错了,别人心不足蛇吞象。要不是我们跟东道主省关系好,人家能送王跃这么个好搭档给你?你能提前一个月来这里适应场地?组委会本想把单人赛和双人赛放在同一天,我们协调了好久才调整了赛程,否则你有体力一天应付两个决赛吗?”
陈松被骂得呆若木鸡,王跃之前说有10种方法让他拿不了冠军,看来并不是危言耸听。
陈莉想了想,说:“许主任这么说,想必已经知道真相了?”
许若林又看向陈莉:“陈大记者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陈莉回答道:“我之前在王跃房里闻到一股香水味,当时觉得很熟悉。现在我想起来了,这味道我在许主任的房间里也闻到过。我还想起来,这不是香水味,而是熏香和花露水味。东道主省队的宿舍在体育学院的小山上,蚊虫比较多,所以室内燃了熏香,喷了花露水。王跃在东道主省队的师弟去看他,把这股味儿带到了他房里,许主任这里的味儿又是怎么来的呢?”
陈莉继续说道:“储物室的钥匙一直在许主任这里,内部人员就只有大齐和王跃借过,既然两个人都说自己没干,那么有没有这个可能,许主任借给了外人?我这个弟弟性子犟,我怕许主任不告诉他真相,他这辈子都睡不好觉。”
许若林想了半天,说道:“罢罢罢,我就告诉你这倔小子吧,不过陈记者,请你回避一下。”
过了半小时,陈松才低着头从房里走出来。他见到陈莉,问道:“姐,你都猜到了吧?”
陈莉点头:“差不多吧。赛艇项目以我们队和东道主省队的实力最强,而我们又要比东道主省强一点儿。东道主省怕一块金牌都拿不到没面子,所以赛前跟我们队达成了一个协议:双人赛单人赛这两块金牌,我们得让出一块,所以许主任索性搞出了一个‘意外事故’。
“比赛当天清晨,许若林把储物室钥匙借给了东道主省队员,让东道主省队借取器材之机下手,之后再把钥匙收了回来。许若林把我支出来就是不想让我拿到证据。如果我报道出去,不但他们会告我编造假新闻,还会连累你。唉,我现在是揣着明白也得装糊涂了……”
比赛后,陈莉向报社要求不再跑体育线,陈松也退出了赛艇队,对他来说,这里面的水太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