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一个月,他回到城里继续做建筑工。她一定要跟来。于是,他站在高高的脚手架上干活,她在脚手架下给他和工友们煮饭。很少的一点伙食费,她尽力做出可口的饭菜。而每隔十来天,她定会包一次荠菜馄饨,她知道那是他最爱吃的。
包馄饨那天,她要早早起来,赶去菜场买回一车小山似的新鲜荠菜,然后洗切。忙活一天,当晚上男人们疲惫地回来时,大锅里的馄饨正在翻滚。他狼吞虎咽地大嚼起馄饨,倍感幸福。晚上,他扳过她苗条的身子想亲热一下,可她痛得竟叫出声来。他这才发现,她的手腕已高高肿起。原来是白天她切菜切得太多,面皮也擀得太多了。他把她抱进怀里,发誓一定要给她幸福。
她离家的日子到了。那天恰好公司有事,他说中午回来帮她搬家。可中午他赶回家时,她已经走了。桌上放着那套房子的钥匙和100万的存折,还有她写给他的一封信:
我走了,回乡下老家了。被褥都拆洗过,晒过了,放在贮藏室左边的柜子里,天冷别忘了拿出来用。衬衫在衣柜的上方挂着,袜子、皮带在衣柜下面的小抽屉里。我走后别忘了服药,你的胃不好,我托人从香港买了胃药,应该够你吃半年的了。还有,你出门总忘带钥匙,我留了一把在物业,下次再忘了就去那儿取。早晨出门别忘了关门窗,雨水进来会把地板淋坏的。我包了荠菜馄饨,在厨房里,你回来后,自己煮了吃吧……她的字写得歪歪扭扭,难看极了。可那些字为什么能一个个扎进他的心里?
他慢慢走进厨房,包好的馄饨整齐地摆在案板上,好像还带着她的体温。他忽然想起20多年前,他站在脚手架上干活,不远处的工棚里传来她剁馅包馄饨的声音;记起吃过馄饨后,他心满意足的表情;记起他说过,要给她幸福……他转身下楼发动了车。
半小时后,浑身汗湿的他,终于在火车站找到了她。他生气地说:“你要上哪儿?我上班累坏了,回家连口热饭都吃不上,你就这样当老婆?赶紧跟我回家!”他的样子很凶。她眼睛湿了,乖乖站起来,跟在他身后……
在往火车站飞奔那一路,他才知道自己有多混,原来失去她就像被生生拆去肋骨般疼痛一一20多年的相濡以沫,早已将他们紧紧地连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