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能及时看到父母某种改变,并能查明原因,你的孝心就是及格的。
父亲的生活很有规律,每晚都是10点上床,躺下就能入睡,不打呼噜不说梦话,睡的很安静。可是这天晚上,父亲关了灯十几分钟后,忽然喊了起来:“不要剁了吗!”声音挺大,还带着不满意。
正在厅里看电视的儿子孙晓林、儿媳龚丽英都听到了,先是一愣,扭头看了看父亲的卧室,而后又互相看,俩人都不知怎么回事。跺什么?谁跺了?他们没跺啊!龚丽英忽然说:“说梦话呢”“说梦话!以前没说过呀?”孙晓林疑惑地说。“以前是以前,不是现在。”龚丽英揶揄地说。她的话音刚落,孙晓林还没来得及接话,又听:“不要剁了吗!”父亲又喊了一声。
孙晓林龚丽英俩人又一愣,龚丽英有点不满了,孙晓林也有些不快,随口冲屋里说:“我们没跺呀!”没想到屋里回声了:“没说你,我说你妈!”“我……!”孙晓林听后,话只说了一字就塞了,还瞪大了眼睛,龚丽英更是一脸地惊悚!因为父亲梦里能跟他们对话,还因为孙晓林的妈半年前就过世了!
“不要剁了吗,还让不让我睡觉!”屋里的父亲又喊,声音里更多了几分不满意。
孙晓林坐不住了,站起来推门进了父亲的卧室,开了灯,要把父亲叫醒,可是一看,父亲睁着眼睛,根本没睡着,孙晓林愣了。
“没说……”父亲已经看到了他,可没把话说完,忽然打住了。孙晓林愣怔着。父亲又说:“我好像听见你妈剁馅儿”“瞎说什么呀,我妈、她、她怎么还会剁馅儿呢!”孙晓林一边吃惊一边带气地说。“我、我听见了吗!”父亲坚持说。这个时候龚丽英接话了:“你做梦了吧?”“做梦?”父亲听到了,重复了俩字后,看了看孙晓林,像是明白了,就说:“是做梦,是做梦,没事,出去吧。”孙晓林又看了看父亲,摇了摇头关了灯出了屋。他刚坐下,龚丽英就对着他的耳朵,带点讥笑地说:“想你妈想的”这话孙晓林听得有点扎耳朵,白了她一眼,没开口。
屋里父亲再没有喊。
孙晓林脑子里有点乱,忽然想到,父亲是不是想吃饺子了,妈活着的时候就爱包饺子,几乎每周都吃,而且包一次总能吃两三顿。可是自从妈去世后,一个月都难吃上顿饺子,孙晓林忽然有点内疚。
孙晓林就把自己想的对龚丽英说了,龚丽英看了看他说:“行,后天是周六,包就是了。”可刚说完又说:“不行,周六有接待任务,我加班。”孙晓林怔了怔说:“明天我买回来吧,不用自己包了。”第二天晚饭,他们就吃的饺子,父亲什么都没说,但只吃了10来个。看得出,不对胃口。
没想到,父亲睡下十几分钟后,又喊了起来:“不要剁了吗!”
正在看电视的孙晓林龚丽英又是一愣,龚丽英更不满意了,嘟噜了一句:“干吗呀,非得自己包啊!”因为父亲过去总说自己包的饺子肥瘦得当,好吃。自己包,当然要剁馅儿。
“不要剁了吗!”
她刚嘟噜完,第二声又传了出来。孙晓林又来气了,就进了屋,大声呵斥父亲:“喊什么呀!”“不要你妈剁了,去告诉你妈!”“我妈死了!”孙晓林喊了一声。父亲没有再说话。“干什么呀!”孙晓林又嘟噜了一句,才退出了屋子。
孙晓林刚坐下,龚丽英就对着他耳朵紧张地说:“坏了,你爸神经病了,不是馋饺子,就是想你妈想得!”“瞎说什么呀!”“我没瞎说,不信你看着,明天这个时候,还会喊。”
果然,龚丽英说对了,接下来的一天,父亲刚睡下不一会儿又喊开了。这次孙晓林没去管,听听能喊多长时间,可是父亲喊了几句后就不喊了。孙晓林也觉得父亲真的神经病了。怎么办,得给父亲看病。可是龚丽英揶揄地说:“用不着,想你妈其实就是想女人,有个女人陪陪就行了。”“瞎说什么呀,我爸都70了。”“70怎么了,见天肉蛋奶地,还吃补药,看看那胳膊腿的,那气头,像吗。哼,要找个小的,把不准还能生呢。”“别胡说好不好!”“我没胡说,不信你看着呀?”孙晓林没回她,苦着脸说了句:“睡觉”站起来就往卧室走。“唉,你还没洗呢?”“不洗了”孙晓林头也没回的进了卧室,心烦。龚丽英自己洗漱完才进了屋。
接下来的一天,晚饭后,父亲一个人在自己屋里看电视,龚丽英和孙晓林在厅里看电视,忽然龚丽英一个诡笑,站起来进了父亲的屋,孙晓林也没问她去干什么,但耳朵听着。就听龚丽英说:“爸,这几天您老梦见我妈,是不是想我妈了?”“没有啊,你妈那臭脾气,我想她干吗,回来跟我吵啊。”“那您怎么老说我妈剁馅儿呢?”“是啊,我也纳闷儿,一躺下就听她剁陷儿,她剁馅儿跟别人不一样,我听得出来。”“您这就是想我妈了,才一做梦就梦见的。”“没有,不是做梦,我根本没睡着。”“这就更对了,您是太想我妈了。”这……!”父亲语塞了。龚丽英跟着说:“哎哟,爸,您想我妈,我妈也回不来了,您要有什么想法就说,我和晓林都不会反对,您自己要不好意思办,我跟晓林帮您办。”“帮我办什么,叫你妈活了?”“您真会说笑话,我们哪儿有那本事,我是说,您要想有个人做伴儿,我们支持,我们给您帮忙。”父亲听明白了,不高兴了:“你这孩子,说什么疯话,我都70的人了,找什么伴儿,我没那么解放!”“我是说……”“别说了,出去吧出去吧!”父亲不耐烦地下了逐客令,父亲没有再婚的想法。龚丽英只好悻悻地出来了,出来后就看见孙晓林吃吃地笑,坐下拧了他一把,拧得孙晓林直咧嘴。
其实,龚丽英就是卖乖,她从骨子里都反对孙晓林的父亲再婚。干吗,给自己再找个婆婆伺候呀,她没那么高尚的风格。她进屋前还揪着心呢,担心老头子顺杆儿爬。不过她也不怕,早装好防火墙了,万一老头顺杆儿爬,她就从中设障作梗,绝对不能让老头爬上去。她卖这个乖,主要就是给孙晓林个证明,证明自己有多么睿智,多么眼明心亮,能看穿老头子的心思,可是她落空了,没证明成。不过她也放心了,不用担心老头再婚了,也不亏。
等孙晓林笑过之后,忽然就想到一个问题,父亲为什么会听到母亲剁馅儿呢?既然不是做梦,那就是幻觉,怎么会有这种幻觉呢?这么一想,就想到父亲是不是生病了!孙晓林一下子警觉起来,扭头看着龚丽英。龚丽英看到了,问他看什么?孙晓林没说,拿起调控器关了电视。龚丽英不乐意,要夺调控器,想重新打开。孙晓林没给她,站起来,还示意她起来。“干吗呀?”龚丽英又问他。“有事说”孙晓林说着还把她拉起来。龚丽英一看他的表情,疑疑惑惑地跟着他进了卧室,又急着问什么事。
“我爸是不是病了?”孙晓林看着龚丽英说。“病了?”“啊,要不怎么会老听见我妈剁馅儿呢,这是幻觉?”龚丽英一惊,睁大眼睛看着孙晓林,也想到了。孙晓林又说:“幻觉主要是脑部的问题,一定是脑袋里有了什么病,比如说长瘤,压迫了神经,就可能产生幻觉?”龚丽英听后,觉得孙晓林说的有道理,形成了共识。
天亮后,孙晓林就带着父亲去了医院,一查,果然父亲的脑袋里长了瘤,有蚕豆大,还没对脑髓形成太大的挤压,出现失语失明失聪的状况,但刺激了脑髓,特别是躺着的时候,挤压刺激更大,所以父亲就有了幻觉,就老听到母亲在剁馅儿!
瘤子不大,没有质变,一个手术就解决了,恢复也良好,父亲再也听不到母亲剁馅儿了。孙晓林和龚丽英都很高兴。
可是忽然有一天,父亲闷闷地说:“还不如不做手术呢”孙晓林很不理解,问,为什么?父亲没回答,站起来回了自己的卧室。
等父亲把卧室门关上后,龚丽英回过头来,看着孙晓林说:“坏了”孙晓林又紧张了,问:“什么坏了?”
“这会儿真想你妈了!”龚丽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