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十几年来,吵架争执成了我和妻的家常便饭,真是应了那句话:不是冤家不聚头。今天刚吃完晚饭,又因一点琐事和妻争执了起来,心里闷闷的,虽出门下楼走走。走在夜快深的小区里了,一对遛弯儿的、胳膊互挽着的老夫妇从我身边晃过,瞥眼看去,俩人脸上似乎带着淡淡的笑意。冥冥之中,埋藏心底许多年的那对夫妇的影像似乎又浮现在我的脑中。虽然有些淡淡的,但却很清晰。我转身看着他们慢慢离去,思绪飘然。
不经意间,二十年过去了。那一天,夏风夕照,高考刚过,我心情极为爽乐地骑车回家。在即将到家楼下的马路牙子上,视线里瞥见坐着一对看似有三十多或四十岁的男女。轻轻地瞄了他们一眼,是对普普通通的人家。恩?刹车,再仔细端详静观他们一会儿,却是我的心灵震撼到如今也久久不能释怀。
男人身着浅灰色长衫,虽然旧点但极为干净。脚穿一双方口布鞋(我猜,现在大多数的80、90后年轻人可能想象不出是么样子的),可能是路走长了,鞋前脸上有不少灰土,致使挨着鞋帮的土布白袜边上也熏染成浅土色。脚前放着一个长型布袋,看样子里面装着应该是胡琴吧(即二胡,这是北方叫法)。头发三七分着,有点油亮,也有点长,长的对那个时代的人来说太长了。这种发式和长度在那个时代统称为汉奸头,电影、图书、小人书等等诸如此类书籍演释着汉奸坏蛋的固定形式,呵呵,或称标准发艺。但这种发式确是那个时代大多数民间艺人的代表发型。脸上皱纹不深,也不多,眼睛不大,细长,闪现着些许劳累,但却很平静。正伸手从肩上拿下一只旧的斑驳的军用式的那种扁圆水壶,悄声地说着什么,旋开壶盖,递到身边女人的手边。女人右手慢慢地触着接过,轻轻地仰起喝了几口,脸上的笑意荡漾起来。我私下打赌,水壶里肯定放了糖了,要不她的微笑会那样的甜?在那个时代,每户人家只有逢年过节才给发二斤白糖票或者糖块票,平常很少能尝尝糖是什么滋味,对糖的渴望,对甜食品的向往是如今不把甜的食品当回事的小孩子是不可想象的,甚至不信的。
女人放下水壶,左手从身前抱着的包裹里慢慢地摸出一个青苹果,擦了擦,悄声说着什么,慢慢地摸放在男人的左手里。男人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低声说了什么,又把苹果还给女人。女人的脸上怔了怔,又慢慢地把苹果放回包里。
随后,俩人静静地坐在那里。过了一会,男人转侧脸来说了什么,女人轻轻点了点头,拢了拢头发,抱着包裹一只手扶着男人,慢慢地站起来。男人把身前的长型布袋俩手抓起来,也慢慢地站起来,左手把长型布袋向后背起,女人右手挽住男人右胳膊,于是俩人慢慢走去。
估计你也猜到了吧,他们是一对夫妇,女人是盲人,一对那个时代常见的走街艺人。不愿靠政府接济,追求独立自生,相互依持,寻求人格尊严的人。我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结合的,但从他们的爱恋能看出他们的互相尊重,从他们的行为里能看出他们的彼此相信和默契。
我在旁边静静地站着,默默地看着他们远去,心里一丝一丝的感悟渐渐地萦绕起来,结成什么?
什么是爱情?那不光是像烟花升上天空绽放出璀璨艳丽的景致,而且还必然有燃放后黯黯地飘落,就如互依互持、彼此尊重的长久地婚后生活。那可能是疲乏、习惯、没了激情、琐事繁多,甚至焦头烂额的家居岁月,所以很多人才会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其实婚姻是爱情花朵绽放后结的果实,只有同心呵护,她才能从绿到红,从青涩到香甜。这就是俩人共同印证岁月的真谛,互挽臂膀,共经风雨,从黑丝到白发,永浴爱河。
圆圆的月亮已画在天空,我也从思绪中醒来,该回家了,我想对妻子说:
相濡以沫,不离不弃,执子之手,与子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