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为徐悲鸿和张道藩太大的知名度,她不期然地成为民国两桩最醒目情事的女主角,但所有人都忽略了她也是民国时期一名职业女性——当过大学教师的一代才女……
她遇到徐悲鸿时,叫蒋棠珍,已是苏州望族查家的准儿媳,可她当时偏偏18岁。18岁的女孩子,正是需要崇拜、爱慕某个人的时候,蒋棠珍也不例外,未婚夫没有在她面前树立起伟岸的身影,而另一个男子,却具备了这种风范。
人生的十字路口,总会有一个重要的人,影响着你的一生。这个人,是我们道路上的杠杆,他或许只是无意做过,却扭转了我们人生的轨迹。徐悲鸿就是蒋棠珍生命中的那个人,自从遇到他,她的人生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从文静娴淑的女子到能在一个深夜和徐悲鸿逃跑到日本的大胆女性。
两人来到日本后蜗居在一家旅馆里,他不但给了她新的贫穷漂泊的生活,也给了她一个新的名字——碧薇。在日本的日子过得很清贫,但有爱情的滋润,两人也乐在其中。徐悲鸿到了日本,如醉如痴地喜欢上了日本的仿制原画,见到喜欢的,就毫不犹豫地买下来。而他们身上,仅仅带着2000元,尽管蒋碧薇不买衣服,不买鞋子,心甘情愿和丈夫受苦,可还是不到半年,钱都花光了。
当时的徐悲鸿,虽有几分才气,可是美术造诣和名气都还远远不够,画的画根本没人看。没有经济来源,只有回老家筹钱。当初出来的时候,蒋碧薇就没有想到还能回去,现在丈夫穷困潦倒,她不得不回去求父母。两位老人心疼女儿,也就接纳了徐悲鸿。
不久,在康有为的帮助下,他们重新远航,到法国继续深造。她想,只要有了学费,自己可以做女工补贴家用。一个大户小姐,沦落到做女工的地步,也是难为了她。
1919年3月,徐悲鸿和蒋碧薇顺利到达巴黎。徐悲鸿进了法国最高国立艺术学校,蒋碧薇进了法语学校,先练习法语。但当时人生地不熟,语言也无法交流,一时很难融入当地的生活。那段时间,是两人生活最为清苦的时期,但也是两人感情最为融洽的时期。
她身材窈窕,气质修养俱佳,21岁的女人最爱打扮,可是,蒋碧薇却没有条件打扮自己,为了看上的一件风衣,她路过那家商场无数次,可最终舍不得买,而是悄悄地把饭钱省下来,给他买了一块怀表。甚至有段时间两人几乎断了粮,他抱着她,没有吃饭,互相用体温为对方取暖。她陪着他在巴黎度过了9年最艰苦的日子,挺过了生命里的严冬。
大凡艺术家,都有一颗敏感的、活跃的心灵。而这颗活跃的,时时处在骚动状态下的心,正是艺术创作不可缺的源泉。在法国留学期间,徐悲鸿没有钱请模特,蒋碧薇就是他的模特。回了国,徐悲鸿对蒋碧薇已经缺乏了恋爱时的感觉,此时,他需要一把火焰,重新燃起自己艺术的火种。这颗火种就是中央大学的旁听生孙多慈。
知道此事后的蒋碧薇痛苦不堪,她一面安慰自己,徐悲鸿不是那样的男人,一面又觉得徐悲鸿肯定是嫌自己老了,她在这种矛盾的爱情里挣扎。直到那天走进徐悲鸿在中央艺术系的画室,当看到那幅《台城月夜》,凭着女性特有的直觉,她感到,家庭的大厦倒塌了。
她对徐悲鸿的爱,是爱,更是迷恋,不顾一切地投入自己的感情,殊不知这样的投入本身就有不被全心呵护的危险存在。她的爱又那么专制,她的性格令她的爱无法妥协于任何形式的不专一,于是她嫉妒、讽刺、控诉,而这些无休止的征服手段只能以感情的决裂为终止。他们为彼此造了一座地狱,尽管他们彼此相爱。因为相爱,所以错不在他们本身,不在他们的行为,也不在他们易变的情绪,错在他们之间的不可调和性。
虽然最后在孙多慈父母的干涉下,两人分手,她好像是胜利者,可是争取到最后,她忽然发现:她错了。经历了这场婚姻保卫战,她觉得自己不爱徐悲鸿了,自己原来并不了解这个男人。这男人,也从来没有珍惜过自己,与其硬在一起痛苦,还不如愉快分开。
蒋碧薇是一个心气极高、也很美丽的女人,假如不嫁给徐悲鸿的话,围在她身边的男人是不会少的,张道藩就是一例。
1924年的张道藩,和徐悲鸿一样,也是一位学习绘画的穷学生。徐悲鸿当时在画界已经小有名气,张道藩慕名前来拜访。从那一天起,丘比特之箭就射中了张道藩的心脏。
1926年2月,张道藩终于鼓起勇气,给蒋碧薇写了一封情意绵绵的长信,面对张道藩的表白,她采用了“冷处理”的方式。表白未果后,张道藩和法国姑娘素珊结了婚。
决心做一个妻子的理想破灭了,在茫茫的人海中她总该抓住一点什么,这时,一双援助的手向她伸来,这就是张道藩温暖的手。
他们的感情始于抗战的烽火。是他把他们孤儿寡母送上了逃难的船,又是他一次次去看望她,安抚她受到惊吓的心,给她温柔、体贴的关爱,给她物质的帮助和精神的鼓励。他给她介绍工作,让她挑起了生活的重担,独立地支撑着一个家。
抗战8年是他们热恋的8年,像所有热恋中的恋人一样,他们体验了所有的快乐、等待、痛苦、折磨,写下15万字的情书。所以,1940年,徐悲鸿从新加坡回国,面对未来:选择爱,选择一个天才的画家;还是选择被爱,选择做张道藩的情妇?在这艰难的选择中,她选择了情妇角色,因为她想要被爱的幸福。
与张道藩分手6年后,蒋碧微完成50余万字的回忆录,分为上下篇,上篇为《我与悲鸿》,下篇为《我与道藩》,在皇冠杂志连载,轰动一时。两岸隔绝,她暮年独居近20年,孤独离世。
她去世时,书房里挂着张道藩为她作的肖像:她面容憔悴、神色惨淡,头发上还插着白花;卧室里则挂着徐悲鸿为她作的肖像《琴课》:脸部微斜、脉脉含情,专注地拉着提琴。两幅画中最相似的是眼睛:明亮深情。因为作为一个女人,无论爱与被爱,她都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