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四点多钟,喧嚣了一天的商业批发市场已近尾声,渐渐地静了下来。我独自一人坐在店里看报纸,以打发这关店前的时间。
这时,来了两个年轻人,买了一个旅行袋。闲谈中,他们告诉我,他俩是邻县来此打工的,正在拆旧房。并且告诉我,他们刚才在拆旧房时挖出了一个陶罐,里面装满拇指大小弯弯两头翘、颜色金黄份量沉重的东西。因不知是什么东西,现在还放在工棚里。说的时候,两人表情自然,一副憨厚无知的样子。
我不由怦然心动。城里目前正在大规模进行旧城改造,拆旧房时,挖出一些以前达官贵人掩藏的宝物不无可能。按他们讲的,他们挖出的分明是黄金,只是他们实在愚昧,竟然不识到手的宝贝。
见我对此事感兴趣,其中一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看上去年代久远颜色变黄的纸给我,说是罐里拿出来的,因不识字,不知是不是房契。
我接过一看,这哪是房契,这是一张遗书,一张用繁体字写的藏宝遗书!在他们的要求下,我逐字逐句将遗书念给他们听,并作了解释。遗书说,该藏宝人家有万贯,因战乱逃命,这些金元宝携带不便,藏于家中,后代子孙如有幸回来找到,可做若干份分。落款时间为民国38年即1949年,正是解放前夕。
我告拆他们,你们发财了。可他俩似乎不信,只是傻乎乎地直问那些东西是否值钱,并要回去拿来让我看看能否卖钱。
看着他俩看似无知的脸,我心中不由感到好笑,世上竟有连黄金都不知道值不值钱的人,未免也太愚蠢了?而他们说起其它事时条理分明,独独不识这宝贝?我察觉到了这里隐含着骗局。
我不动声色地告拆他们,可以将那些东西拿来让我鉴定。他们听了,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立即出门。不到十分钟,他俩又来了,并且又带来两个人,其中一个中年人看上去一脸的木纳,手里提着刚才买去的那个旅行袋,显得沉甸甸地不知装了什么。
落座后,先前来的那两个人介绍说,其中一个是同乡,那中年人是江西人,他们都是一起在拆旧房,那些东西是中年人挖到的。之后,那中年人打开旅行袋,露出一包黄橙橙金灿灿的东西来。
我随手抓起一把,只觉得份量很沉,放在桌上一看,那模样分明就是金元宝。我见其中有一个用钢锯锯了一道口子,问是怎么回事。他们说是想看看里面是什么才锯的,又大哥长大哥短地问我这些东西值不值钱,能值多少钱。那三个年轻的还一个劲说,如果值钱的话,要我与他们串通起来骗那中年人说这些东西没有用,拿点钱把他打发走,因为他傻傻的又听不懂本地话。至此,一个精心设置的骗局终于初露端倪。
我心中暗暗发笑,这些骗子想跟我过招,还是嫩了点。他们的破绽其实是显而易见的。首先是衣衫干净,一点也没有刚从工地下来的样子;从店到工地来回四公里,就是坐出租汽车也不可能只用那么的几分钟;既然那东西锯了一个口,何不完全锯断看个究竟?而且那些金元宝也太新鲜了,一点也没有尘封五十载的沧桑样。而且他们装傻也装得太过头了,居然不知黄金可卖钱?却又要我与之串通去骗那外地人,明显表明知道黄金值钱太多太多的疑点了,最终的目的就是想诱使我掏钱吃进,然后平分,然后?
我正想着如何处置这些骗子时,有顾客进店看商品,那中年人立即将桌上的金元宝收进袋里,拉上拉链,待顾客走后,仍紧紧地捂住袋口。
此时,如果我到门口大喊一声抓骗子,这几个家伙一定跑不掉,但以后他们报复我也跑不掉,显然不是上策。只能用其它方法先稳住他们,再想办法擒拿归案。我装作已经上钩的样子,告诉他们等我关店后带他们去鉴定并找买主。我告诉他们这些金元宝挺值钱,他们发财了,连我也沾了光。说得他们一个个面露喜色。我尽量拖时间,希望能有一个熟人来,那两个人对付这些骗子就容易了。
然而骗子们终于等得不耐烦了,因为我一直没有马上拿出钱来的迹象。而那中年人更是一副急着要走的样子,尽管他一直装得什么都不懂。我见已经无法再留住他们了,就说既然如此,干脆这些东西就在这里分算了,每人一份,我也分几个。这些骗子终于明白我是不会拿出钱来,刚才的喜悦顿时化为羞恼,拎起旅行袋说了句你不买就算了,匆匆走了去。
过了几天,听到别人也讲起遇到卖金元宝的事。又过了几天,传来了工商局抓获一伙用假金元宝诈骗的骗子。看来,这些骗子终究难逃法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