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青春年少,结交了一帮狐朋狗友,日日聚在一起以惹事生非为乐。父亲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好言好语规劝了几次不见效果,拳头巴掌就开始往我身上招呼了。
可我正在叛逆期,越打越犟,越打越疯。终于在一次教训无果后,父亲长叹一声:仰着身子甩鼻涕,甩到哪儿算哪儿吧。便不再管我,任我整日整夜在外逍遥。
那年冬天特别冷,我和朋友在外打了一夜游戏,凌晨回到家,感觉身体不适,一头栽在床上昏睡过去。醒来时,发现床边衣架上挂着药瓶,药液一滴一滴流到我手背的血管中。
母亲进来,发现我睁开了眼,惊喜地喊:他爹,孩子醒了,孩子醒了!父亲冷漠的声音从外边传来:醒了就行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在外疯了一夜,发烧活该。我心里一阵酸楚,看来父亲真的对我绝望了。
发烧是腮腺炎引起的,一般输几天液就会好转,可我一连输液一周还是高烧不退。母亲急得嘴上布满了水泡,父亲却照常上班,一次也没进屋看我。为此,我暗暗地恨父亲。
母亲不知从哪里找来个偏方,称用剥了皮的仙人掌捣成糊状贴在耳根,等液汁被吸收就马上换一贴,连续几贴就会见效。
窗外风雪呼啸,滴水成冰。这冰天雪地的,上哪儿找仙人掌呢。母亲出去了,我又昏昏睡去。一觉醒来,一摸耳根,一贴仙人掌糊在那里,凉凉的很滋润。
我觉得尿急,起身上厕所。客厅里竟然还亮着灯,父亲戴着老花镜正在灯下忙活,见我出来,慌乱走回卧室,一把镊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都没顾上捡。我冷冷地看他一眼,一言未发。
第二天,父亲照例上班去了,只有母亲请假在家陪我。我感觉好多了,见母亲又用仙人掌敷在我的耳根,心头一热,就问:娘,这大冬天,你从哪儿弄的仙人掌?
母亲说:是你爹找来的,城里现在没人养这东西了。仙人掌、仙人山、仙人指倒是有,可你爹怕不对症,就骑车去老家村里找,整整骑了6个多小时,跌了几个跟头,膝盖都肿了。回来后,剥皮时不小心被刺扎了一手,晚上疼得睡不着,半夜用镊子夹、胶布粘也没清除干净。今天上班走时戴手套,我还看见他疼得龇牙咧嘴呢。
我静静地听着,泪水流了下来。我以为我永远失去了父爱,却不知道,我再顽劣,也跳不出父爱的掌心。我只不过是扎在父亲掌心的一根刺而已。
多少个白天,父亲替我向那些找到家里告我状的家长赔礼道歉,只因为我打了人家的孩子。多少个夜晚,父亲为夜不归宿的我提心吊胆,只因为我和狐朋狗友在外不是打游戏就是喝酒抽烟。多少次,父亲颤抖着手扇在我倔强的脸上,只因为我说谎、旷课,还偷拿家里的钱。我就是一根刺,在父亲体内越扎越深,越深越痛,痛出父亲一道道皱纹,一根根白发。
朦胧的泪眼中,我的心变得柔软。我是扎在父亲掌心的一根刺,带给父亲难言的痛。我要用感恩和爱来软化自己,来回报父亲我要扎得更深些,直到和父亲融为一体,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