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表演者成了他的专属称呼。在B城大剧院演出过的所有人,可以被称为演员、明星,甚至艺术大师,唯独表演者这个称呼,只属于他,不能用在其他任何人身上。
表演者两个月只演出一场,一年只演出六次,但天天都有人来询问有没有他的演出,B城大剧院的热线电话有百分之九十都是关于表演者的咨询。这让B城大剧院的经理又高兴又烦恼,最后他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在B城大剧院的大门旁新开了一个售票窗口,醒目地贴上表演者售票处几个大字。一年365天,这里天天都有人排队,但没人知道表演者会在哪一天演出,连剧院经理都不知道。
表演者总是在演出前两个小时才来到剧场通知经理。每次,经理总是因为通知所有工作人员立刻各就各位,做好演出前的准备而显得手忙脚乱、六神五主。不过,在他涨得通红的脸上看不到一点抱怨,因为表演者终于要演出了。
偶尔,表演者来的时候,剧院里正在上演其他剧目,但所有演员都会心甘情愿地提前中止演出,让位于表演者。而那些观众,甚至等不到演出中止,就急急地跑出剧场,期望还能买上一张票,而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买票的队伍早已排到了五个街口以外,只有那些在表演者来之前已经排着队的幸运儿才有可能买到一张票。只有一张,因为每个人只限买一张。
那些幸运的人们终于可以看到表演者的演出了,那真是一场绝妙无比的演出!确实,观看表演者演出的感受是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只能举几个例子。表演者若是在酷暑的夏天表演发生在下雪时的故事,所有的观众都会冻得瑟瑟发抖,就像真的走进了冰天雪地。同样,他若是在寒冷的冬天表演发生在春天花园里的故事,台下的观众不但觉得浑身暖洋洋的,还能闻到沁人心脾的香气。每当观众离开剧场时,都还意犹未尽。
表演者在B城的每一场演出,从来都没有重复过。有一天,表演者上演了一场送别剧。这是一次发生在郊外的告别,表演者的衣角在风中微微扬起。他眼神空洞,怅然地向着台下的观众,嘴里轻轻地哼唱着那阙《骊歌》: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所有的观众都被这一幕震憾了,他们悲痛欲绝,泣不成声,觉得这次表演者要永远离开他们了。剧院经理也沮丧地垂着头,一副十分难过的样子。表演者演完后,一如往常,提着他的皮箱翩然而去。B城的观众抹着眼泪,每个人嘴里都轻轻哼着骊歌,他们一直目送表演者远去,忧伤的感觉无以复加。
当表演者再次提着皮箱出现在B城大剧院时,舞台上一群娃娃正在舞蹈,台下的观众有节奏地拍着手,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剧院经理诧异地望着表演者,说:所有的人都知道你走了,没人再来买你的票了。他指着原来的表演者售票处,那里已经改成了奶茶铺。那只是一场表演呀。表演者说。但他注定将在这个冬天,远走他乡。
是的,那是一场最成功的演出,也是一场最失败的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