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岁时的薇薇,就是家里的顶梁柱,爸爸疯了、妈妈瞎了、姐姐走了,全家的生活只靠着薇薇卖雪糕的钱维持着。
11岁,薇薇在省、市少儿文艺大赛中连连获奖,成为辽沈地区一颗冉冉升起的少儿新星。
在被限定生命的长度以后,这个美丽而鲜活的小生命并没有被命运击倒,她仍一刻不停地同厄运抗争着……
3岁家里挣钱的顶梁柱
薇薇也曾有幸福的童年。那时,家里有一台黑白国产电视机,电视台播放歌曲,两岁多的薇薇只要听一遍,就能大声唱出来,你说奇不奇?爸爸下决心要培养薇薇。从那时起,每个周日的清晨,爸爸就用自行车驮着她,经过50多分钟路程,赶到北陵公园附近的二台子——爸爸上小学时音乐老师的家,为薇薇进行正规的声乐启蒙。那也是一生中,薇薇与父亲最欢乐的时光——回家的路上,薇薇动不动就撒娇,纠缠爸爸讲故事,要不就要买“烤羊肉串”一类的零食。爸爸疼爱薇薇,也乐于满足薇薇的要求。父女俩其乐融融也。
只是幸福的日子太短暂。一天上午,邻居家意外发生大火,在家休班的爸爸前去救火,大火将其下身三度烧伤。不久,企业效益大滑坡,父母双双下岗,两人只开一半的工资,加在一块不过150块钱。
命运的变数,使妈妈的视力锐减,看什么都是朦胧的。爸爸就更惨了,精神郁闷的他终于有一天失去了控制——他疯了。在中国鞋城大门口,人们经常可以看到,薇薇爸爸把衣服脱得精光,见人就追,没缘由地破口大骂……妈妈、姐姐和薇薇3个人只好含泪把他送进了孤家子精神病院。
3岁的时候,薇薇已经成了家里挣钱的主力。为了给爸爸治病和一家人的生存,妈妈领着两个女儿去卖雪糕。在一个“半瞎”的妈妈身边,沿街叫卖,到处是熟人,9岁的姐姐觉得很丢人,于是采取了逃避的做法,整天在外面和一群孩子“疯”玩。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妈妈的心里有了疙瘩,所以在后来的岁月,妈妈和姐姐从来都是貌合神离。
薇薇成了妈妈的唯一指望。在中国鞋城和东北日杂批发市场“摊区”内纵横交错的甬道上,人们经常看到这样一个情景: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薇薇和妈妈兵分两路,在两个大市场的摊区间叫卖。当时,有20多个民工卖雪糕,竞争十分激烈。可是,这些大人谁也卖不过小薇薇。听到她那稚嫩的童音,看到比她大不了多少的雪糕箱子,不住流淌的汗水在脸蛋上“画”出黑白相间的数条“道道”,人们无不动容。于是,薇薇有了一批固定的“回头客”。
1991年1月的一天下午,薇薇第一次给爸爸送药。沈阳的天空,飘下纷纷扬扬的大雪,狂吼的西北风,搅得漫天迷雾。营盘公路上,除了3岁的女孩儿薇薇深一脚浅一脚前走,再也看不到一个行人。所有的大人、小孩儿都有理由,穿得厚厚的,躲在钢筋水泥筑成的大楼或房子里与寒冷对抗。可是,薇薇不行,她心里装着事儿。
一个小时以后,孤家子精神病医院付款处的窗外,还没有窗台高的薇薇,踮起脚尖,双手捧着一大堆零钱送进窗口:“阿姨,这是爸爸马世明的医药费。”穿白大褂的阿姨见她拖着鼻涕,小脸蛋冻得通红,心中不免一惊,真是个苦命的孩子啊!
从医院回来后,她又要去南塔农贸市场买菜,再赶回家。妈妈眼神不济,做菜放味精,却常把食盐又放进锅里一遍;姐姐是一个“逛神”,常不在家。于是,做饭、收拾家务等所有活儿,落到了薇薇那远没有长坚实的小肩膀上。
11岁母亲和姐姐的精神桥梁
姐姐与家庭决裂了。准确地说:因为处了一个男朋友,她毅然决然地与妈妈翻脸了。妈妈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只好把“招安”的任务交给了薇薇。
1999年,17岁的姐姐进入沈阳市第90中学,开始了高中生涯。学校要求每位学生交600块钱的学费。姐姐回家跟妈妈要,妈妈的脸阴沉沉的:“没有钱!你爸爸治病需要钱,家里吃饭需要钱……”姐姐哭着冲出了家门。
为了交上学费,姐姐晚上出去打工。打工的地方有一个从河南农村来的打工仔小郑,比她大10岁。小郑听到姐姐的情况后,慷慨地给了她600块钱。接过那钱,她感动地哭了,心灵干涸的姐姐就这样爱上了小郑。等到粗心的妈妈发现姐姐与小郑同居的时候,已经是半年以后的事儿了。妈妈简直都要气疯了!与姐姐一见面,妈妈就破口大骂姐姐,让薇薇意外的是,姐姐也回骂了妈妈;妈妈动手打姐姐,姐姐竟也毫不示弱地还手了,并歇斯底里地哭叫:“从小你就打我,到现在你还打我!我真恨不得掐死你!你生了我,没有给我家庭的幸福,也不给我母爱,那你又何必把我生出来?”
妈妈的自尊心遭到前所未有的伤害。回到家,她坐在床上,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向薇薇诉苦。为了说服薇薇去当“说客”,没深没浅的妈妈竟给刚刚11岁的薇薇不合时宜地开展了“性启蒙”教育。妈妈叽里咕噜说着一个意思:贞洁,对一个女人来说,是多么重要啊!
后来,薇薇实在听不下去了,皱起眉头:“妈妈,你别说了,我去找回姐姐还不行吗?”
薇薇一个人去了姐姐家。薇薇犹豫再三,张嘴才说了两句,姐姐便流下泪来,搂住了她:“薇薇,你还……太小!”
薇薇知道,姐姐是真的想嫁人,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温馨的家。可是,小郑不想,他只想与姐姐同居。一番争吵之后,姐姐离开了他。后来,姐姐先后又找了3个男朋友,他们的想法与小郑一样:同居行,结婚不行。姐姐就开始破罐子破摔……对此,失去了对姐姐“控制权”的妈妈,只有在家里对薇薇又哭又闹:“薇薇,你说你姐这成何体统?”
特殊的家庭特殊的位置,薇薇对世事的理解,远远超出了同龄人。薇薇有相当长的一段日子,除了上学、卖雪糕、给爸爸买药、做饭、学唱歌和舞蹈……晚上和夜里还得像个尾巴似的,天天跟踪姐姐。
4个月以后的一天晚上,在5个小子油腔滑调的哄劝下,心眼儿实在的姐姐就跟他们进了一家大酒店里喝酒。那些小子过分热情地劝酒,左一杯,右一杯,不知喝了多少杯,直至把姐姐灌醉了,拖到长沙发上……
就在这时,门外的薇薇拼尽了全力敲门,大喊:“姐!姐……”
5个小子一看:不过是一个小女孩儿!长得比姐姐还靓!大喜,就扔下姐姐,把薇薇放进屋,三下五除二就把薇薇也扔到了沙发上。就在这时,3个警察持枪冲进屋来——那是薇薇事先报的警。
酒醒之后,薇薇对姐姐愤怒地吼:“姐,你让我永远跟着你吗?”
姐姐满脸羞愧。为了小妹,姐姐终于作出一个决定——远离那些不三不四的小流氓。
姐姐回家以后,薇薇再三叮咛妈妈:“妈,以后你少说姐姐两句。要不,姐姐还会弃家不归的!”妈妈就尽可能地管住自己的嘴巴。可是,如果妈妈和姐姐对对方心中产生不满,就要分别到薇薇那里“告状”,让薇薇评评理。自然而然,年龄最小的薇薇就像个家长一样没完没了地分别作她们的“思想工作”。
13岁绝症下用歌声重拾生命的快乐
姐姐一直是喜欢小妹的。1993年的元宵节,妈妈有难得的雅兴,领着薇薇和姐姐去南湖公园看冰灯,一张门票10块钱,3个人就是30块钱。姐姐说:“妈,小妹那么爱唱歌,不如把这笔钱省下,让小妹学唱歌。”从来都是姐姐说东,妈妈必然说西。头一回,妈妈采纳了姐姐的意见。第二天,就领着薇薇去沈河区少年宫报考了声乐班。后来,少年宫教芭蕾舞的李老师,发现薇薇天生是一个跳芭蕾舞的绝好材料,就免费让薇薇进了舞蹈班。
薇薇一共学了7年的声乐和4年的芭蕾舞,她成了沈河区少年宫那届声乐班和舞蹈班的尖子生。每逢六一、十一、春节等重大节日,在省市电视的文艺晚会上,或唱歌或跳舞,薇薇频频出镜,在辽沈地区,她,成了一颗冉冉升起的少儿新星。
1999年,作为文艺特长生,薇薇考入沈阳市重点中学——沈阳市第9中学初中部。在学校艺术节的芭蕾舞剧《天鹅湖》中,薇薇是领舞的小天鹅。她的出色表演,让全校师生们牢牢地记住了她。当得知这只美丽的“小天鹅”,家境极为贫寒,父母又是残疾人,而她却如此的优秀,校长、老师和同学们没有人不喜欢和羡慕她的。但是命运却再次下了狠招儿,把薇薇逼到了人生的悬崖边。
2001年1月5日,薇薇和妈妈正忙碌着打扫房间的四壁灰尘,爸爸悄悄躲过了她们的视线,离家出走,爬上一辆郊区长途汽车前往新民市。在车上,人们发现他嘿嘿傻笑,说话颠三倒四,便半路把他赶下了车。原野白雪皑皑,滴水成冰。路边雪地不远处,有一幢破旧的水泵房。爸爸钻进去,再也没有出来……
父亲的死,使薇薇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夜里,她常常哭喊着爸爸,从梦中惊醒;白天上课,她目光呆滞。1月19日,薇薇出现了口渴、尿频、无力、呕吐等多种症状。晚上,正在做饭的薇薇一头栽倒在厨房的地上,昏死过去。妈妈和姐姐忙把她送到沈阳市儿童医院。诊断的结果是ⅰ型糖尿病,其中,酮体高达4个加号,尿糖3个加号——病情来势凶猛,并且已经到了晚期。
妈妈的眼睛完全失明了。在医院里,她泪如雨下:“我们家没有糖尿病史,薇薇怎么会得上这种病?”
医生耐心解释:“长期的身体严重透支,精神上的沉重压抑和过度的操劳,都能导致这种疾病的发生。”
妈妈和姐姐都惊呆了,长久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经过一番紧急抢救,薇薇苏醒了过来。但住院到第15天,薇薇就跑到办公室找医生:“阿姨,你看我这病,在哪儿都得养着,你就让我回家吧!在医院,要花很多钱,我家承受不起!”
医生说:“那不行!不用说别的,你一天要注射3针胰岛素。回家,谁给你扎?”
薇薇平静地说:“您教我得了,反正这病是一辈子的事儿,我得自己学会扎针。”
医生一愣,娇嫩得吹弹可破的小女孩儿,哪一个不怕扎针?她居然……自己要给自己扎?后来被缠磨不过,医生只好答应了她。为了怕自己疼痛而身体乱动,薇薇靠在一个墙角里,按照医生的指点,咬紧牙关,拿起了针管,哆嗦着瞄准了自己的大腿……
薇薇出院时,主治医生心情沉重地对她妈妈说:照薇薇的病情来看,她最多只能活到20岁。妈妈一听,只感到心窝挨了一记重拳,泪水就又流了下来。薇薇才13岁啊,这对一个女孩儿来说,未免太残酷了。
回到家,本来是想封锁消息的,可妈妈老是以泪洗面。在薇薇的再三追问下,只好讲了实情。薇薇发愣了好一会儿,忧郁地说:“妈,你不觉得,医生也许把我的寿命说多了?我……也许活不到20岁。”
精神和肉体上连绵不断的痛苦,让薇薇感到,每一天,她都活得很不容易。每天清晨5点30分醒来,她要为自己打胰岛素,晚饭前,还要打一针……日积月累,她的臀部、腹部和大腿,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眼儿,呈蜂窝状,肤色变黑,变成了“死肉”,后来针就很难再刺进去了。薇薇闭上眼睛,狠狠心,死命一扎,疼痛让她惨叫一声,薇薇汗如雨下。
当疼痛难忍的折磨,成为生命的一个部分,薇薇变得不惧怕死亡了。她认为:死亡,那是一种解脱。然而,薇薇时常自问:自己生命的欢乐又在哪里呢?
一天中午,她在家里养病,闲得无聊唱起歌来。熟悉的歌声,优美的旋律,让她重拾过去美好的记忆……她,忘记了自己病魔缠身,这种感觉是得病以后从未有过的!她整整唱了一下午,也高兴了一下午。也就是从那天起,薇薇又变成了从前那个活泼、积极向上的女孩。
2003年8月29日,16岁的薇薇参加了第十届全国推(文艺)新人选拔大赛,并凭借一首通俗歌曲《勇气》,荣获青年通俗组一等奖,实现了她长久以来“在全国拿一个大奖”的梦想。但是参赛的4000块钱还是姐姐借来的,病重的薇薇得想办法帮姐姐还上。
幸运的是,在东北日杂批发市场工商所李所长的帮助下,薇薇一家得到了一个免费摊位,并由张淑琴阿姨等一些业主向其无偿提供货源,等商品卖出去,再把本钱还给人家,工商所免去其税收。
2004年5月4日,没有一分钱投入的劳保用品“爱心姐妹店”正式开张了!到10月中旬,小店不仅还上了那4000块钱的债务,而且还用赚到的钱为商店进了新货。薇薇一家在经历了种种磨难和痛苦后,终于看到了新生活的一丝曙光,她们好希望能用亲手挣来的钱治好聪慧美丽又心地善良的小薇薇啊!